何常貴這突如其來的一跪，讓馬小健有些茫然，心說何叔您這是弄得哪一出啊？</br> 何常貴跪在地上，抱著馬小健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央求馬小健救救他女兒何婉君。</br> 這讓馬小健心里既茫然又郁悶：當老子的關心自家女兒，是人之常情，但我都把人送回來了，肯定是要救她的，你這一跪，倒是讓我有些心慌意亂，而且這何常貴跪地求救的表情，看似情深意切，卻有一種假情假意的味道，讓人捉摸不透。</br> 不過，他現(xiàn)在也沒時間搭理跪在地上的何常貴，抱著何婉君進了臥室，她媽已經(jīng)把臥室的床收拾干凈，還墊了一床白色的床單，打了一盆熱水，考慮得非常周到。</br> 馬小健抱著何婉君躺下，看一眼圍在床頭，緊張兮兮的何常貴夫妻，馬小健忍不住出聲道：“你們先出去，我要幫婉君處理傷口。”</br> “小健，這是刀傷啊，你治過嗎？要不要送大醫(yī)院或者讓村衛(wèi)生站的趙醫(yī)生來看看啊。”</br> “是啊，小健，你的醫(yī)術是沒得說，但是你畢竟學的中醫(yī)，治不了刀傷吧？我看還是先讓衛(wèi)生站的趙醫(yī)生來一趟，前兩天村西邊吳二龍踩了玻璃，腳上割開一道大口子，就是趙醫(yī)生給他縫合的傷口。”</br> “這么重的傷，我們要給找婉君找最好的醫(yī)生來治啊，不然婉君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的后半輩子可就沒飯吃了啊。”</br> “對對對，婉君一定不能出事！眼下咱桃花村最好的醫(yī)生就是趙醫(yī)生，小健，你最好還是不要給婉君治療了，等我們去把趙醫(yī)生請來再說吧？”</br> 何常貴夫妻你一言我一眼的，在馬小健跟前說開了。</br> “衛(wèi)生站的趙醫(yī)生，最好的醫(yī)生？”</br> 馬小健愣了一下，桃花村衛(wèi)生站之前是馬三元的地盤，現(xiàn)在馬三元進去了，好端端的又來了個趙醫(yī)生？</br> 何常貴見馬小健有些茫然，苦口婆心的解釋道：“小健，你還不知道吧，這個趙醫(yī)生，是前幾天劉衛(wèi)民村支書和老村長孫有錢聯(lián)手請來的一位名醫(yī)，他……”</br> 何常貴像個話癆似的，解釋了一大通，馬小健實在沒工夫聽這些廢話，救人要緊，于是不耐煩地一甩手，道：“行了，別說了，婉君的情況不太好，你們快去把他叫來。”</br> “哦哦，好的。”</br> 何常貴夫妻趕緊答應，兩人一起飛奔著出門，往衛(wèi)生站方向，去找那位剛來衛(wèi)生站報到不久的趙醫(yī)生去了。</br> ……</br> 何常貴夫妻出去了半個小時左右，回來的時候，兩人一臉頹唐，垂頭喪氣地邁進家門，正巧，馬小健從何婉君的臥室走出來。</br> “怎么，你們不是去請醫(yī)生了嗎？”</br> 何常貴夫妻望一眼馬小健，一臉苦澀的搖了搖頭。</br> 見狀，馬小健就知道，他們應該吃了閉門羹，婉君的傷，他已經(jīng)處理好了，趙醫(yī)生來不來都無所謂，但出于禮貌，馬小健還是開口問了一句。</br> “趙醫(yī)生太忙了。”</br> 何常貴說了一句，隨后又問：“小健，我家婉君怎么樣了，她傷得這么重，趙醫(yī)生來不了，咱是不是要叫救護車送大醫(yī)院啊？”</br> 馬小健眼皮一跳，心道常貴叔你這心可真大，何婉君腹部割了一道大口子，要不是經(jīng)過自己費盡心力的救治，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涼了。</br> “你們夫妻出去大半個小時，這才想起要叫救護車送醫(yī)院？”</br> 馬小健也是服了這對夫妻。</br> 當然，馬小健剛才也是故意讓何常貴夫妻去找醫(yī)生的，免得這夫妻二人在身邊嗶嗶，影響他救治何婉君。</br> “婉君已經(jīng)沒事了。”</br> 馬小健瞅一眼何常貴，淡淡說了一句。</br> “啥？”</br> 何常貴瞬間瞪大雙眼。</br> “婉君沒了？”</br> 馬翠月更是猛地嚎了一嗓子，旋即兩眼望天，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br> “婉君，我的婉君啊！……”</br> 馬小健嘴角一抽，對何常貴夫妻，他現(xiàn)在算是徹底無語，打一進門，就覺得兩位不大正常，如今二人這副模樣，更是讓馬小健懵逼之余，更覺得可笑。</br> 何婉君這么溫柔賢淑又能干的姑娘，怎么攤上這兩位戲精一樣的爸媽？看來，她也是個苦命的女子，不然也不至于受到劉啟明的欺凌之后，想不開要自殺。</br> 馬小健沒有在何家過多停留，邁步要走。</br> “馬小健！”</br> 馬小健剛要走出何家大門，身后傳來一聲嘶吼。</br> 轉身一看，竟是何常貴紅著眼撲了上來。</br> “常貴叔，你這是要干嘛？”</br> 馬小健皺了皺眉，盯著大步上前的何常貴，感覺他好像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模樣，這特么又是鬧哪一出？</br> “我要干嘛？你害死我女兒，我要你償命！”</br> 何常貴大吼一聲。</br> 馬小健眉頭緊皺。</br> 不過，何常貴湊近之后，卻是沒有動手，他知道馬小健身手了得，連村支書都敢打，村委會的治安隊員也奈何不了他，何常貴雖說是個戲精，卻不是傻子，叫喚得很兇，到了馬小健跟前卻有些慫了。</br> “馬小健，你把我女兒害死了，你要么償命，要么賠錢，否則你今天不可能安然無恙地離開我何家大門。”</br> 何常貴瞪著馬小健，惡狠狠的撂下一句話。</br> 馬小健瞅了瞅何常貴的這副模樣，與剛才馬小健抱著何婉君回家，跪地求他救治女兒的樣子，判若兩人。</br> 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償命，賠錢？難怪何婉君這丫頭一天天的活得這么難，年紀輕輕就有自殺的想法。</br> “爸，你鬧啥子鬧嘛！”</br> 這時，何婉君突然從臥室里走了出來，見到何常貴一臉氣勢洶洶的要揍馬小健，心急之下，蹦出來一句湖南話。</br> 此刻，何婉君的臉色蒼白如紙，但她小腹上的傷口，卻是已經(jīng)包扎好了，傷口也不再出血，換了身素凈的衣衫，扶著門框悄然而立，清秀中帶著一股楚楚可憐的氣息。</br> “婉君？”</br> 何常貴夫婦扭頭一看，見自家女兒站在廳堂，雖說氣色很差，但還是活得好好的，身上的傷口也被處理過了，身上那件血淋淋的衣服也換了。</br> 看到這一幕，何常貴臉色變幻幾下，“小健，叔不對，錯怪你了……”</br> 他剛要道歉，卻見馬小健已經(jīng)轉身而去，片刻也沒在何家大院停留。</br> “爸，你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br> 何婉君也被何常貴剛才的做法鬧得心口一陣陣發(fā)痛，冷冰冰的甩下一句話，扭頭回屋去了，旋即只聽一聲重重的摔門聲，臥室門嘭的一聲關閉。</br> 何婉君躺在床上，雙眸緊閉，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br> 這個家，自從何婉君懂事以來，便再也沒給過她什么，反而只有一味的索取，自從她在村委開了飯店以來，家里的爐灶就再也沒開過，一日三餐全是何婉君做好送回來，爸媽坐在家里等飯吃，一年到頭，農(nóng)活不干，田地撂荒，家務活也懶得動手。</br> 當然了，為人父母，在親生女兒面前，他們也偶爾會露出一些疼愛或關心，但更多時候是擺譜和演戲，夫妻二人平日里像是唱雙簧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一旦家里出現(xiàn)麻煩，夫妻二人又全都縮手縮腳，把何婉君推出來頂在前面。</br> 這些年，何常貴夫妻給何婉君制造了許多麻煩，也讓她承擔了家庭的所有重擔，令她心寒的同時，也是逐漸對這個家產(chǎn)生了強烈的厭惡。</br> 從何婉君家里走出來后，馬小健徑直回了自家。</br> “小健，你可算回來了啊！”</br> 馬小健剛出現(xiàn)在自家門口，嫂子胡桂蘭就立刻迎上前來。</br> “嘿嘿。”</br> 馬小健摸了摸腦袋，他最近不著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幾乎每次回到家里，都是胡桂蘭在門口等他，進門前的第一句話，也基本都是這句“你可算回來了。”，言語間既有看見馬小健回家時的喜悅，也有久久等候他歸來卻遲遲不見的小幽怨。</br> “笑個什么呀，明明笑得很憨，看起來卻壞壞的。”</br> 胡桂蘭瞅了馬小健一眼，上前給他理了理凌亂的襯衫，眼神突然有些不對勁：“小健，你這身上，怎么有血跡，受傷了嗎？”</br> 胡桂蘭擔心不已，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撩起馬小健的衣衫，準備查看一下他身上哪一處受傷。</br> “沒事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這血不會流的，救人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馬小健趕緊解釋一句，不過，胡桂蘭還是放心不下，撩開他的衣衫仔細的檢查一遍。</br> “嫂子，你要是不放心，大不了給我來個全身檢查？”看見胡桂蘭不放心的眼神，馬小健咧嘴一笑。</br> “你啊，就會貧嘴，皮得很。”胡桂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卻是拍了拍他的大腿，感覺結結實實的不像受傷，這才放下心來：“你最近總也不著家，到底忙什么啊。”</br> “也沒忙什么，凈是一些瑣事，嫂子，我才十幾個鐘頭沒回家，你就想我了？”馬小健若無其事地一笑，繼續(xù)皮道。</br> “哪有，是有人上門找你。”胡桂蘭眸光一閃，扭頭不看馬小健的眼睛。</br> “誰找我？”馬小健眉頭一挑。</br> “劉支書，他早上就來了，在咱家坐了大半天，說是要一直等到你回來才肯走呢，咱爸咱媽就一直陪著他坐在廳堂，氣氛怪尷尬的。”胡桂蘭囁嚅著說道。</br> “劉衛(wèi)民？他來咱家干嘛了？我去會一會他。”</br> 馬小健眉頭皺起，邁步進了大門之后，心里轉念一想，好像記起一些事情來，這劉衛(wèi)民親自找上門來，一坐就是大半天，未嘗不是好事登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