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老爺子現在的情況,正是需要靜心恢復的關鍵時刻,稍有異動,前功盡棄,你去外面看一下什么情況,讓他們盡快離開,不要打擾。”</br> 馬小健聽著外面的動靜,眉頭皺起,立馬對張秀云叮囑一聲,讓她出門查看情況,順便趕緊把人勸走。</br> 張秀云搖搖頭,說:“沒什么好看的,外面那敲鑼打鼓的,都是老太太喊來的人,讓她自己出去跟人家說明情況吧。”</br> 馬小健愣住了:“這……”</br> 老太太低頭嘆息:“這事怪我,我以為老頭子救不回來了,就跑出門去把村里的張天師他們叫來了……”</br> 村里的張天師,是桃花村的道家天師,原本也是個赤腳醫生,十年前,拜了一個老道士為師,在山上修了三年道,下山之后開始幫人看風水,堪輿,操辦喪事,因為這人長得俊朗,相貌與影視劇的黃袍道士九叔有幾分相似,所以這些年來,張天師在桃花村混的風生水起,基本上哪一家有了喪事,必定第一時間通知他到場操辦。</br> 可憐這趙家老爺子,人還活著,他家老伴就已經著手給他安排后事了,虧這老太太剛才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拉著馬小健救人,背地里卻又是另一套。</br> 反倒是張秀云,這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受了天大的委屈,卻是第一時間喊馬小健過來救人,而且明知道老爺子救活后有癱瘓風險,還咬牙認命。</br> 這年頭,像張秀云這種好女人,早已不可多得,可惜她命太苦,不被自家男人珍惜也就罷了,婆家還如此刻薄。</br> 這時,有人提著銅鑼跑進大廳,進來就一頓劈頭蓋臉的質問:“老太太,我們天師已經到了,怎么你們家門口連鞭炮都不放,也不去外面迎接?這么大年紀的人了,連這點禮數都不懂?”</br> 這聲音聽著非常熟悉,馬小健抬頭一看,嚯,眼前這家伙,不是村醫馬三元么?今天怎么不穿白大褂,穿起一身道家小廝的黑白長袍來了?拿個銅鑼,好像是出殯隊伍里的開路先鋒一樣,真是見了鬼了。</br> 馬三元也是一眼就看見了馬小健,一臉后怕的退了三步,站在大門口盯著馬小健:聲音低沉:“怎么又是你,馬小健……你搶了活人的飯碗,現在是連死人這碗飯也想搶了不成?”</br> 馬小健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說什么活人,死人,搶什么飯碗?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把舌頭捋直了,表述清楚一些,拐彎抹角的聽著太費勁了。”</br> “馬小健,你,你半路改行當醫生,活生生逼得我馬三元丟了衛生站村醫的職位,前些天一頓毒打,害我險些喪命,近來我痛定思痛,下定決心改行,投了張天師的門戶,今天是上門第一單,又特么碰見你?”</br> “你到底想怎么著,是不是要我給逼死,你才甘心?”馬三元喋喋不休道。</br> 馬小健聳了下肩,說:“自己沒本事,吃不了醫生這碗飯,怪我咯?”</br> 馬三元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你放屁!我馬三元當了這么多年醫生,全村上下哪個人沒找我治過病,而且我這治愈率最少也保證了百分之二十!你馬小健自己摸著良心,小時候發燒感冒,是不是我給你看好的?”</br> 馬小健眸子一縮:“嚯,你說話別太大聲,瞧個發燒感冒,治愈率百分之二十還敢大聲宣揚?老爺子還活著,你這么大嗓門驚著他,害了他性命,可擔不起這責任!”</br> “什么?”馬三元猛地瞪大了雙眼,就像見了怪物一樣,盯著馬小健,吃驚不已:“你,你把死人都給救活了?”</br> 馬小健卻是臉色一沉,低聲道:“讓你不要大呼小叫,你是聾了還是故意聽不見?”</br> 話音落下,在馬三元剛要開口說什么的時候,眼前閃過一道金色光芒,低頭一看,卻是一根金色的細針扎在了他的咽喉下面。</br> 頃刻間,馬三元的咽喉好像被什么東西鎖住一樣,喉結上下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子也悄然地僵住,四肢都不能動彈。</br> 馬三元大吃一驚,冷汗淋漓,尿都快嚇出來了,偏偏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這……真是太可怕了。</br> “秀云,你出去,請張天師他們離開!”</br> 馬小健看都懶得再看馬三元一眼,對張秀云說了一句,聲音依舊低沉,卻是不容置疑的口吻。</br> 張秀云愣了一下,隨后轉身跑了出去。</br> 很快,外面傳來了一陣爭吵和辯駁的聲響,最終,張天師一臉憤怒的拂袖而去,煮熟的鴨子飛了,任誰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br> 片刻,馬秀云也是臉色不大好看的回屋,卻見馬小健已經收了四支銀針,對屋內的老太太和剛進來的張秀云交待道:“剩下的這五支銀針,需要過三天才能拔下來,這三天時間,盡量讓老爺子躺床休息,不要隨便走動,如果這三天內恢復得好,就沒事了。”</br> 說完,在老太太一番千恩萬謝下,馬小健沒有久留,直接轉身走了,臨走前,把馬三元咽喉處的金針扒了,馬三元僵著身子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恢復行動能力,登時屁滾尿流的跑了。</br> 馬小健盯著他跑遠,搖了搖頭,邁開步子走出了趙家院子。</br> 不過,他前腳剛走,張秀云后腳跟了出來。</br> “秀云,你,還有什么事兒嗎?”</br> 馬小健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扭頭看了看緊隨其后的張秀云,有些奇怪地問了句。</br> 張秀云停下腳步,抿著唇,望向馬小健:“小健,你信我嗎?”</br> 馬小健有點懵:“什么意思?”</br> 張秀云猶豫了下,說:“我和王富貴是清白的,我和他……”</br> 馬小健笑了下,直接打斷道:“秀云,這么跟你說吧,咱村里長舌婦亂嚼舌根不是一回兩回了,你的為人,我多少還是清楚的,如果你是清白的,那就不必在乎那些莫須有的謠言,凡事無愧于心就行。”</br> 張秀云聽馬小健這么一說,臉色稍稍好看一些,隨后又問:“小健,你對工地上臨時夫妻的事兒怎么看?”</br> 馬小健思忖幾秒,說:“這個……我不好說,不過,我之前跟我哥在外面的工地干過一段,知道點臨時夫妻這事。”</br> 張秀云眸光一閃:“你,跟我說說唄?”</br> 馬小健琢磨片刻,還是跟她如實說道:“工地上的活,又苦又累,早出晚歸的干活,賺點辛苦錢,吃的是豬食一樣的盒飯,住的是狗窩一樣的工棚,但凡有心在工地長期干下去,總要給自己找點安慰或者樂子,這臨時夫妻,搭伙過日子,報團取暖,也就慢慢的流行起來,甚至成了工地上特有的風氣……”</br> 張秀云耐心聽他說完,隨后又詢問馬小健:“那我們家全貴,他……”</br> 馬小健卻是搖頭:“這是你的家事,我不方便說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桿秤就行了,言盡于此,我回去了,這幾天,辛苦你好好照看下老爺子,有什么事隨時找我。”</br> “小健,其實,我……”</br> 張秀云憋著話,想跟馬小健傾訴,抬頭間,卻發現馬小健已經走遠,無奈的嘆了口氣,心里暗自責怪自己:“張秀云啊張秀云,你是啥樣的女人,連趙全貴這樣的窩囊廢都為了別的女人拋棄你,自己心里還沒點逼數嗎,怎么可以對小健有非分之想呢?你配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