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這人參，怎么賣？”</br>　　馬小健湊上前去，對人群中間那位衣裝素樸，滿臉滄桑，看起來藥農模樣的老人家咧嘴一笑，很友善地出聲問道。</br>　　馬小健自認為足夠客氣，可惜這藥農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跟自家孫子一般年紀，實在太年輕，鼻頭輕輕哼了一聲，壓根不搭話。</br>　　這就讓他有些尷尬了。</br>　　名藥堂的大掌柜孫宇民先生，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馬小健，幾個身穿長褂的藥材商人，也似笑非笑的盯著馬小健。</br>　　好像在看怪物一樣。</br>　　這些人的眼神，不僅讓馬小健感覺尷尬，還給他一種渾身不自在的味道，似乎這地方他不該來，來了也無地自容。</br>　　不過，馬小健懶得管這些人的眼神，既然藥農不搭理，周圍人也只是盯著他，那就正好湊近點，仔細看看這長白山野山參是真是假好了。</br>　　馬小健剛湊近，正要伸手去拿藥匣，那原本理都不理他的藥農卻突然急了：“你可別亂碰，碰壞了你賠不起！”</br>　　馬小健扭頭看他一眼，笑了笑：“這野山參，碰都不能碰，該不會是假的吧？”</br>　　藥農一聽，頓時惱怒：“你胡說八道什么！你懂參嗎？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走走走，要買參，找你家大人過來。”</br>　　馬小健輕笑一聲：“我只是質疑了一下，你就急了，真是沉不住氣啊，這參，八成是假的了。”</br>　　藥農雙眼微微一縮，眼神銳利盯著馬小健，猶如毒蛇似的陰冷：“你再亂說一句，我可不客氣了，年輕人沒見識，我本不想說什么，這我是從長白山密林深處挖出來的五十年份老山參，在場的幾位藥堂老板都親自鑒定過，名藥堂的掌柜也斷言是野山參無疑，你個無知小兒，卻在這狺狺亂吠，小心我撕了你的嘴！”</br>　　馬小健聽完這番話，故作驚訝：“五十年份的老山參，價格恐怕要好幾千了吧？”</br>　　藥農冷嘲一聲：“幾千？果然沒見識的小屁孩，我這參，至少三十萬！”</br>　　馬小健嘖嘖嘴：“高，高啊，實在是高，一支造假造得足夠逼真的人工參，竟敢開價三十萬，這真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我都想拜您為師，好好跟你學學這門手藝了。”</br>　　“你……”</br>　　藥農氣得跳腳，恨不得上來扇馬小健兩巴掌。</br>　　偏偏這時，名藥堂的大掌柜孫宇民盯著馬小健，開了口：“小兄弟，你如何斷定這參是人工參？這般言之鑿鑿，可要拿出證據的。”</br>　　“他懂個屁，小崽子不懂裝懂，竟敢造謠生事胡言亂語，找打！”</br>　　藥農揚起手來，準備一巴掌打向馬小健，卻被名藥堂的掌柜孫宇民抬手制止，微笑著說：“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成不了真，不妨耐下性子，聽聽這位小兄弟怎么說。”</br>　　馬小健瞥一眼藥農，淡聲問道：“你這參，是你親自從長白山密林里挖出來的？”</br>　　藥農重重一哼：“那是當然！”</br>　　馬小健點點頭，來到他跟前，舉起藥農剛放下的手：“據我所知，挖掘野山參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野山參扎根極深，年份越足，越難挖取，既要技巧，也需苦力，老人家你這相貌看著滄桑，手指倒保養得挺好，指縫和指甲蓋，丁點泥土都不沾，不像是挖過參的手。”</br>　　藥農瞪了下眼，把手縮回身后，大聲嚷道：“你，信口雌黃！”</br>　　馬小健淡淡一笑：“不要急著罵人，單憑這一點，只是證明這參不是你親手挖的，未必能證明你這參就是假的。”</br>　　藥農感覺有些不對勁，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什么。</br>　　此時，孫宇民卻也起了疑心，朝馬小健問道：“小兄弟，莫非你有鑒定野山參的高招？不妨說來聽聽。”</br>　　馬小健笑了笑，說：“這年頭，造假的技術越來越強，想要鑒定野山參還是人工參，光靠肉眼辨別或憑經驗判斷，很容易上當。人工參和野山參，品相類似，藥性卻相差千里，切一片下來，嘗嘗味道，不就清楚了嗎？”</br>　　藥農聞言，不怒反笑：“我這幾十萬的野山參，你說切就切？”</br>　　馬小健愣了一下。孫宇民也略顯遲疑。</br>　　“老孫哪，上次在你這預定的那批藥材，怎么還沒給我送到藥膳坊，還得我親自跑一趟啊？”</br>　　這時，一個鬢發斑白的老頭走進內堂，聲音爽朗，似乎是專程來這找孫宇民交付上次訂購的藥材。</br>　　聽到這個聲音，馬小健感覺有些熟悉，忍不住側目一看。</br>　　這可是個熟人。</br>　　正是前一陣子在清平鎮藥膳坊配制藥膳的時候，馬小健掄起太師椅想要砸他一頓的藥膳坊老中醫，趙老先生。</br>　　趙老先生進了內堂，也是一眼就看見了馬小健，嘿嘿一笑：“小兄弟，真夠巧啊，在這里遇見你。”</br>　　馬小健聳聳肩：“巧不巧不知道，冤家路窄是真的。”</br>　　趙老先生臉上笑容微微一僵：“上次那點小事，還記著呢，年輕人，心胸要寬廣一點，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老頭子都看開了，你也該放下了，再說，你上次也沒吃虧，反而落了一副免費藥膳，不是挺好的嗎？”</br>　　馬小健點點頭，說：“是挺好的，我謝了您，乃大不乃大的，我不管，改天我抽些空，多去您那藥膳坊走幾趟，免費的藥膳，咱不要白不要，閑來無事吃幾副補補身子也是極好的。”</br>　　“咳咳，年輕人火力旺，你這身子更是健壯得像牛犢子似的，根本不需要吃藥膳進補，補多了反而不好。”</br>　　趙老先生輕咳兩聲，尷尬一笑。</br>　　“這年輕人，是什么來頭，跟趙老先生這么熟，難道是某個中醫世家的晚輩？”</br>　　聽得馬小健和趙老先生的對話，孫宇民仔細打量了馬小健幾眼，心中暗自猜測，隨后，又突然想起什么。</br>　　對趙老先生開口道：“趙老先生，您今天來得正好，您是藥材鑒定方面的大師，我本想高價買下這支五十年份的長白山野山參，剛才這位小兄弟說這參是假的，您幫忙掌掌眼？”</br>　　趙老先生從兜里取出一副老花鏡，戴上以后，湊近柜臺，仔細打量一番臺面藥匣子里的野山參，隨后低頭聞了聞氣味，點點頭道：“的確是人工參種植的高仿野山參，造假工藝很高，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br>　　聽到這番話，藥農不經意的往后退了兩步，咬牙道：“這……不可能！”</br>　　趙老先生看他一眼，淡淡的說：“誰要是不信的話，切一片下來，嘗一嘗就知道了。”</br>　　藥農又往后撤退幾步，依舊咬牙狡辯：“你說切就切，我這可是價值幾十萬的野山參，切壞了，誰賠我？你賠么！”</br>　　這時，孫宇民一臉嚴肅的開口：“我賠！只要這參是真的，三十萬，我買了！如果是假的，你怎么說？是不是我打個電話，讓警方過來處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