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正值桃花盛開時節,布谷鳥在深山婉轉蹄鳴,“哥哥栽禾”,“哥哥栽禾”。</br> “桃葉尖上尖,柳葉兒遮滿了天……”</br> 田埂上,馬小健哼著小曲,挑著兩籮筐秧苗,跟在嫂子胡桂蘭身后,步伐輕快地往對面山腳下的農田走去。</br> “小健,你唱的這小曲怪好聽的,叫啥名啊?”一路上沒說話的胡桂蘭扭頭問了句。</br> “我也不知道,學人瞎唱的。”馬小健咧嘴一笑。</br> “以前你哥也總唱一些不著調的小曲,你還別說,他這么個又憨又壯的人,唱起曲來不輸你,像個文化人哩。”胡桂蘭微微一笑,眼眸里閃過一抹久違的溫柔。</br> “嫂子,你是想我哥了吧,放心,他很快就回來。”馬小健是聰明人,聽得出胡桂蘭的話外之音。</br> “希望吧,他這家伙,出門一走就是幾年,也不給家捎信。”胡桂蘭輕嘆一息,忽而眉梢一動,看一眼馬小健道:“小健,再過一個月,你就十八歲了吧,滿了十八就是大人了,可別學你哥,成天想著去外面闖,要做個顧家的男子漢才是。”</br> 馬小健笑了笑,沒有作答,環顧四周山野農田,卻是喃喃自語:“再過一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糟老頭子教給我的那些通天本事,總算可以毫無顧忌的用起來,往后咱老馬家就不會在村子里抬不起頭了。”</br>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就到了自家水田邊。</br> 打眼一看,老爸馬寶根坐在田頭上,一言不發地抽著水煙。</br> 此刻,馬寶根背脊佝僂著,衣服和褲腿上全是泥水,身上還有幾個清晰可見的腳印,眼睛浮腫,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br> 母親鄭春華,則是蹲在田埂邊上,臉色滄桑,抹著眼淚。</br> “爸,媽,你們這是怎么了?”</br> 馬小健見到這場景,驀地眼睛一紅,臉色由晴轉陰。</br> 馬寶根抬頭看了眼馬小健,敲了敲煙斗,紅著眼圈,嘆氣道:“小健,你哥……有消息了。”</br> “我哥來信了?”</br> 馬小健愣了下,心里驚詫。</br> 他哥馬大壯,三年前外出打工,極少跟家里聯系,全家人都以為他在哪個工地拼命干活賺錢,等賺了錢就會回來。</br> 沒成想,他今天終于有了消息,但看爸媽這副模樣,顯然不是什么好消息。</br> “小健吶,剛才來了一伙人,是給咱家報信的,說你哥在馬來國賭博,欠了十萬高利貸,現在人已經被控制住,讓我們家半個月內湊錢贖人。”馬寶根垂頭喪氣道。</br> “什么?”馬小健瞪起眼睛,道:“是不是搞錯了?我哥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賭博這事從來不參與,怎么可能在馬來國賭博,還欠這么多錢?我不信!”</br> “說實話,我也不信咱家大壯會干這種傻事,但是,人家都拍了他的影像過來了,這事,不信都得信了啊。”這時,一旁的鄭春華哭著聲插話道。</br> “還有影像?”</br> 馬小健納悶著,突然看見地上有部手機。</br> 他走上前拿起來,點開里面的一個視頻,胡桂蘭站他身邊,也跟著看。</br> 仔仔細細地看了幾十秒后,馬小健雙拳豁然握緊,臉上青筋暴起,忍不住咬牙切齒道:“這幫狗娘養的畜生!”</br> 馬小健氣得發抖,卻聽身邊傳來噗通一聲響,竟是胡桂蘭直挺挺的倒在了田頭上,臉色煞白,像紙一樣。</br> 胡桂蘭從小身體不大好,這幾年又跟著家里吃了不少苦,身體愈發單薄。</br> 如今看到自己的丈夫在國外受到非人的折磨,心理上承受不住,一時間,竟是引發身體的暗疾,直接暈倒在地。</br> 馬小健反應很快,連忙俯身抱起胡桂蘭。</br> 他懂醫理,這時節地上寒氣很重,女人家身體柔弱,倒在地上幾分鐘,寒氣進入身體,疾病也就隨之而來。</br> 馬小健抱起胡桂蘭后,盯著她看了幾秒。</br> 此刻,胡桂蘭雙眸緊閉,嘴唇呈現出病態的灰黑色,身體僵直,整個人就像是突然癱瘓了一樣。</br> 這種情況,如果是有經驗的西醫在場,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急性休克。</br> 但這桃花村方圓幾十里沒有一家正規醫院,只有一個衛生站和一個半吊子庸醫,村民們有個頭疼腦熱的,倒是可以讓他診治一下,遇到重病,治得起的就送外地醫院,治不起就吃點草藥硬抗,聽天由命。</br> 胡桂蘭眼下這情況,顯然不是頭疼腦熱這種小病。</br> “桂蘭,桂蘭啊,你……你可別嚇爸媽啊。”</br> 馬寶根兩口子見胡桂蘭這副模樣,也是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br>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親生兒子在國外遭難,兒媳婦再病倒的話,這個家就垮了一大半了。</br> 見到胡桂蘭昏迷不醒,馬小健心里也是既緊張又著急,但他知道著急并沒有什么卵用,關鍵時刻,必須冷靜下來,想辦法醫治她。</br> “冷靜,冷靜。老頭子,我家人的命要緊,對不住了,必須食言了。”</br> 馬小健深吸幾口氣,腦子里陡然變得清明,眸子一閃。</br> 隨即,他凜了凜神,伸出手指,分別落在了胡桂蘭的晴明穴和風池穴,在嫂子的兩處穴位輕輕揉動。</br> “小健,你這行不行啊?”</br> “不行的話,你可別逞能!”</br> 馬寶根一臉狐疑,擔憂地盯著馬小健。</br> “噓,別說話,小健他懂醫術,應該能救桂蘭。”鄭春華其實也是一臉懷疑,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相信自己的二兒子是有真才實學的。</br> 聽了鄭春華的話,馬寶根沒有再多說什么,兩口子提心吊膽的看著馬小健。</br> 在老兩口看來,眼下馬小健這一臉認真的模樣,與他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樣子完全不同,雙眸炯炯有神,表情專注,整個人透著謎一樣的神秘氣質。</br> 馬小健運用推拿給她理順氣息后,很快又從衣服內兜掏出一副中醫專用的細針。</br> 這副針很有來頭,是兩年前一位路過桃花村的老中醫送給馬小健的,里面有九支銀針,九支金針,稱為“玄門十八針”。</br> 馬小健取了五支銀針,分別扎入胡桂蘭的百會穴,風府穴,風池穴和天柱穴,最后一針,扎在印堂。</br> 他用針的手法非常嫻熟,就像是長期給病人扎針灸治病養生的老中醫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br> “這到底行不行啊?”</br> 馬寶根雙手捏拳,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著馬小健的一舉一動,內心焦灼。</br> “醒了,醒過來了。”</br> 幾分鐘后,鄭春華驚訝的喊了一聲,指著臉色逐漸變好,漸漸睜開雙眼的胡桂蘭,眼里露出喜悅之色。</br> “嫂子,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馬小健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蘇醒過來的胡桂蘭,小聲問道。</br> “沒,沒什么不舒服。”胡桂蘭搖搖頭,只是聲音很輕,情緒也很低落。</br> “那就好。剛才你暈倒,可擔心死我了。”</br> 馬小健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抬手捏著胡桂蘭的手腕,老中醫似的給她把了把脈,脈象微弱,但整體還算平穩,只要注意休息,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br>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br> 馬寶根和鄭春華也都松了一口氣。</br> 之后,一家人都沉默了下來。</br> 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一家人也沒心思插秧。</br> 在田頭上悶坐了一會,馬小健坐不住了,突然站了起來。</br> “爸媽,你們照看好嫂子,我進一趟山,看看有沒有什么值錢的草藥,采一點回來賣錢!”馬小健盯著南面的大山,眼睛里閃著精光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