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強似乎沒料到對方的態(tài)度如此強硬，他愣了一下，然后悻悻地?fù)u著頭，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而羅飛也沒有興趣再將這場交談進行下去，他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要做。見杜明強不再說什么，他便站起了身：“好了。情況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請你在這里稍等片刻，我會派出專門的警力對你進行保護，然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說完這些話之后，羅飛便離開了提審室。他招來兩個值班的干警，囑咐他們把住門口，不讓任何人出入。這里是刑警大隊的核心地盤，他并不相信Eumenides敢來這里撒野。不過一如他素來的性格，不論做什么事情，總要滴水不漏才好。
    上午八點半，刑警大隊會議室。
    那張發(fā)給杜明強的死亡通知單經(jīng)過掃描后，被投影儀打在了會議室前方的顯示屏幕上。“四一八”專案組的成員們此刻都在盯著那屏幕，神情專注嚴(yán)肅。
    曾日華正在向眾人介紹這張死亡通知單的來歷。
    “昨天傍晚，從射擊俱樂部撤離之后，羅隊就給我下了一道命令，要我去尋找那個采訪吳寅午的冒牌記者。到昨天凌晨四時許，我通過網(wǎng)絡(luò)追蹤的方法，在本市一家洗浴中心的大廳內(nèi)抓到了這個家伙。他叫杜明強，貴州人，無業(yè)，現(xiàn)在正關(guān)押在刑警大隊里。這張死亡通知單則是我們在他的暫住地里找到的。”
    “因為這個家伙的訪談造成了吳寅午的自殺，所以激怒了Eumenides，才領(lǐng)到這樣一張死亡通知單吧？”聽完這段介紹后，尹劍分析道。
    “顯然是的。”曾日華點著頭，頗有些感慨地說，“羅隊考慮問題，確實比我們周全，思維跟得也快。昨天要我盡快找到那個記者，我還不太明白其中的用意，直到搜出這份死亡通知單之后才恍然大悟呢。”
    “是嗎？不過我倒覺得你并沒有完全明白。”一個柔美的女聲接住曾日華的話茬兒說道。
    說話的人正是慕劍云，她微微轉(zhuǎn)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曾日華。
    曾日華一邊撓頭一邊眨著眼睛，露出費解的神情。
    慕劍云問他：“你有沒有想過，Eumenides怎么會這么快就知道吳寅午接受訪談后自殺的事情？”
    “是從網(wǎng)上看來的吧？”曾日華猜測。
    慕劍云立刻搖頭：“Eumenides現(xiàn)在關(guān)注的焦點是生父的死亡真相，根本不會像警方一樣繼續(xù)關(guān)注吳寅午的動態(tài)。他知道這件事情，是因為昨天下午羅隊通過網(wǎng)絡(luò)給他播放了那段采訪音頻。那段音頻讓Eumenides覺得，自己的行動第一次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所以他異常惱火。”
    “是嗎？羅隊把那段音頻放給他聽了？”曾日華若有所悟地點著頭。昨天羅飛與Eumenides網(wǎng)絡(luò)交談的時候他正在省城東奔西跑追蹤Eumenides的所在，因此對羅飛播放采訪音頻的舉動并不知曉。現(xiàn)在慕劍云點明之后，他很快就回過味來，愈發(fā)感慨地說道，“原來Eumenides盯上杜明強，從根本上就是出于羅隊的精心設(shè)計呢！”
    一邊說，他還一邊用求證的眼神看著羅飛。而羅飛也沒有必要否認(rèn)，微微頷首道：“做事情總要有多手準(zhǔn)備才好。昨天我們定下方案，想用特警隊員作為誘捕Eumenides的誘餌，而我在和Eumenides網(wǎng)絡(luò)交談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裝在耳機中的測謊裝備，所以我預(yù)感到這次布餌行動可能要失敗。作為應(yīng)變的方案之一，我給Eumenides播放了那段采訪音頻，并且刻意去激怒對方，這樣我們雖然失去了一個誘餌，但是又可以有一個新的誘餌作為候補。”
    曾日華“嘿”地嘆了一聲，想到昨天下午自己是在前往網(wǎng)吧的路上向羅飛匯報了冒牌采訪的事情，隨后羅飛就把那段音頻資料收了起來，難道他當(dāng)時就已想到要用這段資料來刺激Eumenides？如果這樣的話，那么此人的思維不僅周密，而且決斷之快也足以令人嘆服！
    “基本的情況就是這樣——”羅飛引導(dǎo)著眾人的思路回歸案件本身，“對于這個新出現(xiàn)的情況，大家看看有什么想法？”
    “那個日期是怎么回事？”柳松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慕劍云等人也跟著點頭，顯然這是大家都很關(guān)心的問題。
    “這份死亡通知單夾在一份銀行對賬的信箋中。而杜明強昨天晚上把墨水滴在了信箋上，所以造成這一部分內(nèi)容無法分辨。”羅飛解釋著，他的語氣透著一絲惋惜，“大家也都看到了，墨水滴正好覆蓋了具體的死刑執(zhí)行日。對這個日期，我們只能知道是‘十一月’”。
    “今天是十一月一號。”柳松皺起眉頭說，“那豈不是意味著，從今天開始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里，Eumenides都有可能對杜明強下手？”
    “是的。”羅飛坐實了柳松的分析。而眾人也都意識到警方會因此而面臨一種尷尬的局面：他們雖然給Eumenides成功布下了一顆餌料，可卻無法知道Eumenides究竟何時會前來大快朵頤。
    柳松搖著頭輕嘆一聲：“這就麻煩了。布置一個誘捕Eumenides的陷阱也許不難，但我們怎么可能把這個陷阱保持一個月的時間？”
    在座者都參與過保護韓少虹的市民廣場之戰(zhàn)，深知要對付Eumenides這樣的殺手，警方要投入多大的人力和精力。要將類似的狀態(tài)保持一個月的時間，那簡直就是一樁不可完成的任務(wù)。
    “我們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分散太多的精力。”羅飛也說道，“因為我們同時還面臨著很多更重要的戰(zhàn)場。”
    的確，對于“一三〇”案件的真相追查，這才是Eumenides此時最為關(guān)注的焦點。警方如果為了保護杜明強而忽略了這條線索，那顯然就會得不償失了。
    慕劍云忽然抬眼看著羅飛，她似乎想到些什么。在斟酌了片刻之后，她開口道：“這個具體日期的遺失，也許并不是一個意外！”
    眾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來，同時揣摩著她言語中的潛臺詞。只有曾日華已耐不住性子追問：“不是意外？這是什么意思？”
    慕劍云娓娓分析道：“死亡通知單是在對賬信箋中找到的，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份死亡通知單是什么時候被放進信箋里面去的。也許墨水浸染信箋是發(fā)生在死亡通知單投遞之前。而Eumenides到來后發(fā)現(xiàn)了這封被污染的信箋，所以他便利用這個元素，造成執(zhí)行日期被無意間染沒的假象。而事實上，根本就是他自己要隱藏這個日期！”
    “嗯。倒是很有可能，”曾日華連連點頭，“要不怎么會這么巧？就是幾滴墨水，正好就把具體的日期給蓋住了？”
    柳松“嘿”地冷笑了一聲：“那就是Eumenides并不敢把具體的日期告訴警方，可又要保持住他一貫的驕傲派頭，所以就做出這番故弄玄虛的把戲。”
    慕劍云卻又搖搖頭：“不，情況恐怕不是那么簡單。”說話間，她的目光重又看向羅飛，似在等待著后者的分析定論。
    羅飛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把雙手交叉在一起，苦笑著說道：“他識破了。”
    慕劍云輕輕地嘆了口氣，羅飛的猜測正與她的想法相呼應(yīng)。曾日華等人則還是面面相覷，一時未能反應(yīng)過來。
    “Eumenides已經(jīng)知道這是我故意扔給他的誘餌。”羅飛又繼續(xù)解釋說，“所以他便將計就計使出了這樣的招數(shù)。現(xiàn)在警方在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需要兩線作戰(zhàn)，而Eumenides卻只要在十一月的任何一天執(zhí)行對杜明強的刺殺。其余的時間，他就可以專心去追查生父死亡的真相。”
    這下眾人全都明白了。柳松先前就覺得頗為被動，但并未想到這種被動是Eumenides故意套在警方身上的枷鎖。愕然愣了片刻后，他也輕嘆道：“是的。因為警方已經(jīng)盯死了‘一三〇’案件的線索，這讓Eumenides繼續(xù)追查變得非常困難。如果我是Eumenides，我此刻也要想方設(shè)法去分散警方的警力。嘿嘿，一個杜明強就可以牽制警方一個月的時間，這步棋確實厲害呢。”
    正如柳松所感，羅飛和Eumenides之間確實如對弈的高手一般，兩人正面的交鋒雖然還沒有完全展開，但你來我往，在布局之間便已經(jīng)殺得難解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