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余婧吐了吐舌頭，“那天我最后一個走的，忘了關培養(yǎng)箱的蓋子，里面的老鼠當然全都跑了出來，在實驗室里亂竄。直到第二天才發(fā)現(xiàn)，我趕緊叫了所有的同學來幫著抓。結果真是運氣好，那只長耳朵的老鼠居然在桌子下面的廢液桶里待著呢。大概是它亂跑亂撞的，正好掉進去就出不來了。所以最后雖然丟了好幾只老鼠，但最重要的那只還在。要不然真的慘了——這可是整個實驗室半年來的研究成果??！”
    “還好還好?！币鼊λ闪丝跉?，“你闖的禍還不算太大?！?br/>     “那也不小啦?！庇噫嚎嘀?，“正好那兩天莊老師心情不好，她一生氣，這不就把我發(fā)配到病理科來了嘛?！?br/>     尹劍報以同情的目光：“你被發(fā)配多久了？”
    余婧略微一算：“有十天了吧？”
    十天？尹劍心念一動，嘿嘿一笑說道：“那也算你點兒背。那兩天正是李俊松失蹤的當兒，莊小溪的心情好得了嗎？你鬧這一出，正好撞上了她的霉頭呢！”
    “誰說不是呢？”余婧自怨自艾地嘆了一聲。忽然她似乎感覺到了什么，連忙正襟坐好，不敢再多說一句。
    一串腳步聲正從走廊那頭傳來，由遠及近。當腳步聲停下的時候，柯守勤出現(xiàn)在門口。他板著個臉，心情看起來不太好。
    “柯主任，你好?！绷_飛站起身打了招呼，“我們來找你了解一些事情，主要還是針對李俊松那起案子的?！?br/>     柯守勤悶悶地“嗯”了一聲，目光在屋子里打量著，最后他的視線停留在余婧身上，沒好氣地說了句：“你回去吧，這兒沒你的事了?！?br/>     余婧乖乖地站起身。別看她剛才活靈活現(xiàn)的，到了柯守勤面前，便老實得像只兔子。在她走出屋門的同時，柯守勤又看著她的背影嘟囔道：“笨蛋，什么事都做不好！”
    余婧顯然是聽到了老師的責備。她低下頭，尷尬地伸手攏了一下耳畔的頭發(fā)。
    當著外人的面，對一個年輕女孩拋出如此帶有侮辱性的言辭，這似乎有點過分了吧？尹劍忍不住要打抱不平，但旁邊羅飛用目光制止了他的沖動。
    柯守勤走到窗邊，一邊拉著椅子坐下來，一邊抱怨道：“你們這些警察也真是的，我想說話的時候不讓我說。我現(xiàn)在沒心情了，你們又來找我的麻煩！”
    雖然看不慣對方的做派，但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也只好客氣一點。羅飛盡量用委婉的語氣說道：“現(xiàn)在情況又有變化了嘛。你肯定也知道，李俊松已經(jīng)遇害了。兇手不光是圖財，更有報復殺人的動機。所以我們必須把李俊松的社會關系徹底清查一遍?！?br/>     “我早就說過了，要從身邊的熟人開始查，你們查了嗎？”柯守勤揚著下巴問羅飛，那架勢倒好像他成了這次對話的主導。
    真是個得寸進尺的家伙。羅飛覺得再這么慣著對方只會越來越被動，他決定轉換策略了，于是便笑著說道：“莊小溪列出來的那份名單，我們?nèi)疾檫^了，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對象。不過那名單上似乎還少了一個人，也不知莊小溪是疏忽了呢，還是故意沒有寫？”
    “哦？”柯守勤翻了翻眼皮，“誰?。俊?br/>     羅飛兜著圈子反問道：“余婧要回醫(yī)學院開會，你作為她的實習老師，對這事一定會提前知道吧？那你等于也知道了莊小溪那天下午的行程安排啰？”
    “你的意思是懷疑我？！”柯守勤怒氣沖沖地瞪圓了眼睛，“我那天八點鐘上班，一直在病理科做分析，直到莊小溪打來電話，我才請假陪她出去籌錢。你可以問問科里的人，是不是這么回事！”
    “所以要調查嘛?！绷_飛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有疑點就提出來，你可以解釋。我們并不是特別針對你。辦案就是這樣一個過程?！?br/>     柯守勤的怒火仿佛砸在了一堆棉花上，無從宣泄，只能賭氣般說道：“那我現(xiàn)在解釋完了，你們可以走了吧？”頓了片刻，又說，“再說那天綁匪取走鉆石的時候，我一直在場館里待著呢，這事能賴到我身上嗎！”
    “你確實沒有作案時間。不過——”羅飛話鋒一轉，“這事也不能排除有多人協(xié)同作案呢。”
    柯守勤沒想到羅飛還有這么一茬，原以為固若金湯的防御一下子又顯出漏洞來。他漲紅了臉憋了一會兒，憤憤然道：“噢，我先綁架了李俊松，然后自己借錢給莊小溪買鉆石，再費勁找人把這些鉆石拿走？我這是有病了是吧！”
    “聽說你一直對莊小溪情有獨鐘啊。如果說既能掃除情敵，又能在愛人面前表現(xiàn)自己，倒也不失為兩全其美的妙招呢。”羅飛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語氣，但每一句話都能打到對方的痛處，令其疲于應付。
    柯守勤意識到眼前這個家伙是個難纏的對手。他開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再次開口的時候，他的嗓門沒有那么大了，同時情緒也沉穩(wěn)了很多。
    “我喜歡莊小溪。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但是，”他認真地看著羅飛，“如果你們以為我想要除掉李俊松取而代之，那就大錯特錯了?！?br/>     “哦？難道你不想和莊小溪在一起嗎？你這么多年來一直單身，不就是為了她嗎？而且莊小溪前一陣和李俊松鬧離婚，對你來說正是一次好機會吧？”
    “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在一起嗎？”柯守勤反問道，“莊小溪的性格誰沒領教過？你們覺得我跟她能過到一塊去？愛情和婚姻根本就是兩回事，我們都是奔五十的人了，這個道理還不懂嗎？我雖然看不起李俊松，但我很清楚，只有他這樣的男人才能陪著莊小溪走完這輩子。至于我為什么單身，嘿，這根本就是另外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我沒必要回答。”
    這番話說出來條理清晰，不卑不亢，和先前的柯守勤判若兩人。羅飛贊許地點著頭：“就是要這樣才好嘛。只有在這種氣氛下，我們才能把事情一件件地講清楚?！?br/>     柯守勤把兩只胳膊交叉起來往懷里一抱：“還有什么事，繼續(xù)講吧?！?br/>     “說說焚燒標本的事吧。”羅飛說道，“這活以前不是都交給余婧去干嗎，這兩天怎么要你親自動手了？”
    “因為她根本沒好好干。她讓太平間的苗師傅幫自己干活，每天給對方五塊錢，這事被我發(fā)現(xiàn)了?！?br/>     “她只要能完成任務就行了嘛，你管她是自己干還是雇別人去干呢？”
    柯守勤沉住氣反問：“那你說我為什么要這么做?！?br/>     “也許你只是不想在半夜時分被苗師傅撞見吧？”
    柯守勤聽出了對方的潛臺詞：“你覺得我會在半夜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就找了個理由，不叫余婧燒標本了，免得苗師傅半夜過來打攪到我？”
    羅飛點點頭，然后又說：“這只是一種猜測?！?br/>     “那就請你說得直接點吧，我半夜在干什么？”
    “燒一些東西?！?br/>     “燒什么？”
    羅飛卻又跳開思路問道：“你具體是什么時候把燒標本這活給收回來的？”
    柯守勤回答說：“三天前?！?br/>     “三天前。”羅飛瞇起眼睛，“那差不多就是李俊松遇害的時間啊。”
    柯守勤愣了一下，愕然道：“你認為我在燒李俊松的尸體？”
    “協(xié)查通告已經(jīng)在全市范圍內(nèi)發(fā)布了好幾遍?？墒堑侥壳盀橹惯€是沒人發(fā)現(xiàn)李俊松的軀體，這說明兇手找到了隱匿尸體的好辦法。”羅飛聳著肩膀說道，“正好你們這里有個焚燒間，我就隨便聯(lián)想了一下。”
    “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柯守勤冷笑道，“不過這座小樓的入口處可是裝著監(jiān)控的?，F(xiàn)在就請你們到保衛(wèi)科查一下，看看這幾天夜里我有沒有過來燒過什么東西。”
    “我也注意到那個監(jiān)控了。攝像頭是正對這樓門口那條小路的。對于熟悉地形的人來說，只要從樓的側面貼著墻根走，應該就可以避開監(jiān)控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