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阿華便轉身向著自己的汽車走去。負責保護他的便衣頭子湊到羅飛身邊問道:“羅隊,我們還要繼續跟著嗎?”
“跟!”羅飛不假思索地答道。現在雙方都已亮出了底牌,他也沒必要再遮掩什么,于是便又補充解釋說,“不過不是保護他――并沒有人要殺他。你們現在的任務是給我看好他,因為他和前天的案子有牽連。只要我們找到韓灝,下一個拘捕的目標肯定就是這個家伙。”
便衣點點頭,然后又指指站在不遠處的杜明強:“那個人怎么辦?”
羅飛皺皺眉頭,感覺頗有些麻煩。阿華的“死亡通知單”是偽造的,可是杜明強的那一份卻是貨真價實出自Eumenides的手筆。現在柳松剛剛受傷,如果不安置好這個家伙,讓Eumenides趁亂得手,那對警方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先把他留在我這里吧。”羅飛略考慮了一會兒后說道。現在這里是警方力量最集中的區域,自然也就是相對來說最安全的區域。
杜明強對羅飛的這個安排也毫無異議,對他來說,哪里熱鬧就要往哪里鉆。看到停車場內警方這種如臨大敵般的架勢,他終于按捺不住地問道:“羅警官,這里又發生案子了嗎?是不是Eumenides來了?”
羅飛沒時間搭理他,這時對身邊的便衣使了個眼色。那便衣會意,吩咐手下把警方的車輛開出來,一會兒要緊跟在阿華身后。
阿華此刻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車邊,他以前都是給鄧驊開車的。現在鄧驊已死,但他親自開車的習慣還沒有改變。他的手下們自然不敢坐在他開的車上,都各自散開去找來時的車輛。
阿華掏鑰匙打開了車門,然后一貓腰鉆進了駕駛室內。他把鑰匙插進鎖眼正準備打火的時候,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車里的后視鏡以及車兩邊側視鏡的角度都有些不太正常,明顯不是自己離車時的狀態。
阿華意識到車輛已經被人動了手腳,禁不住在心里暗叫了一聲:“不好!”就在此時,原本直立著的駕駛座椅忽然向后倒了下去,阿華猝不及防,身體也跟著躺下。當他反應過來想要再彈起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只有力的胳膊環過來勾住了他的脖子,同時另一側冰冷的槍管也貼在了他的腦殼上。
阿華從后視鏡里瞥到了偷襲者的容貌,他先是一驚,不過很快就穩下心神,帶著幾分譏諷的語氣說道:“韓隊長,沒想到你還在這里,我還以為你早就跑出去了呢。”
埋伏在阿華車里的人正是韓灝,他的手指正搭在手槍扳機上,冷笑著說道:“我受傷了,就算跑出去也沒有用,倒不如留下來和你作個了斷――你讓他們都退后,如果有一個人走進這輛車五米之內的范圍,我就開槍!”
韓灝后半句話是針對車外人說的,阿華上車后的異常狀況已經引起了便衣和黑衣手下的注意,他們正詫異地向著汽車圍攏過來。因為韓灝事先便調整好了后視鏡和側視鏡的角度,所以他藏在車后座的時候,可以看到車外各個方向的情形,而車外人卻看不到他。
“你們別過來,韓灝在車里!他有槍,我被他劫持了!”阿華搖下前駕駛室的車窗,大聲地喊道,“所有人退到五米之外!”
已經接近汽車的人連忙停下了腳步,而遠處的羅飛等人則快步趕來,眾人圍著汽車形成了一個圓圈,他們都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愕不已。
“很好。”韓灝陰森森地贊了一句,“你如果早這么識相的話,也不至于落到現在的境地。”
卻聽羅飛在車外喊話道:“韓灝!請你馬上放下武器,舉起雙手走出汽車,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也是警察,應該清楚,你就是劫持再多的人質,警方也不可能對你妥協的。”
羅飛的話語坦承而又嚴厲,刺得韓灝頗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他肋下的傷口因此而受到牽拉,疼得他輕輕地“咝”了一聲。
“你傷得不輕啊。”阿華“嘿嘿”地干笑了兩聲,“看來我的手下還不算太過膿包。”
“你敢出賣我?!”韓灝恨恨地說道,“任何一個出賣我的人,我都要讓他知道代價!”
阿華卻“哼”了一聲:“我們之間談不上出賣不出賣吧?你應該清楚計劃失敗的后果,況且你還開槍打死了鄧總,我有足夠的理由殺了你。你還活著,算是我沒有把事情做好而已!”
韓灝微微一愣,倒也認同了阿華的說法。他又緊接著說道:“既然這樣的話,你也別怪我心狠了。我要殺你的理由同樣充分。”說話間,他的手腕更加發力,冷冰冰的槍管把死亡的氣息直壓到了阿華的腦袋里。
阿華卻并不慌張:“你沒有直接開槍打死我――說明你還想談判。既然這樣的話,就痛快點提出你的條件吧。”
“談判?”韓灝冷笑起來,“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我還沒有開槍,是因為你尚未充分體驗到死亡的痛苦。我會給你一點時間,讓你去回憶你的家人,回憶你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東西。當你覺得舍不得離開的時候,我才會送你離開!”
聽著這樣冰冷刺骨的話語,阿華亦不禁有些愕然了:“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放棄了逃跑的機會,被警方重重包圍,就是要讓我飽嘗臨死前的痛苦嗎?”
“是的。”韓灝咬著牙說道,“這就是你冒犯我的下場。”
阿華苦笑了一下:“那我們真是不一樣。我也殺過人,可那只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手段,我殺人的目的從來不是要讓對方痛苦。”
“這是我的風格,你可以不習慣,但是你必須承受!”韓灝再次冷笑,他似乎已經品味到了一絲復仇的快感。
阿華輕嘆了一聲,然后他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車外的羅飛見韓灝并不回復他的喊話,便開始安排疏散無關群眾,同時布置包圍的警力。到了這個局面上,韓灝已經是甕中之鱉,絕對沒有再逃脫的可能了。
杜明強亦在警戒圈外關注著事態變化,他一臉興奮的表情,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新聞稿再次成為網絡關注的焦點。
眾人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僵持了片刻。而韓灝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如果特警隊的狙擊手趕到現場,他在這個小小的汽車內不管怎么躲藏都是無濟于事的。
“你的美好回憶該結束了。”他一邊對阿華說著,一邊繃緊了握槍手指上的肌肉。
“那你的回憶呢?”阿華忽然淡淡地應了一句,“你就從來不想嗎?”
韓灝略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的妻子和兒子,你好像已經忘了他們。不過我可沒有忘,這幾天都是我在幫你照顧他們。”阿華的語氣很平和,像是在和對方拉家常一樣。
韓灝的心卻劇烈地翻涌起來,他手腕發力,恨不能要把槍管戳到對方腦袋里,同時低吼道:“他媽的,你想耍我嗎?!”
阿華并不和韓灝爭辯什么,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東東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只可惜他年紀太小,還不能保護自己。所以這幾天我特意派了幾個兄弟,一直在暗中照料著他。”說到這里,阿華的口氣略略一凜,“不過如果我死了,兄弟們沒人看管,還能不能那么盡力保護貴公子的安全,這可就說不好了。”
對方話語中威脅的意味昭然若揭,而攻擊的目標又是韓灝心中最薄弱的環節。韓灝只覺得胸口一痛,像是被人用重拳擊在了柔嫩的心尖上。一種無法抵抗的虛弱感覺在瞬間漫遍了他的全身,把他先前那種強硬的優勢擊得粉碎。良久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澀然將這口苦水咽進肚子里,然后嘶啞著嗓子問道:“你……你想怎么樣?”
阿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說過,我不喜歡傷害別人。所以單從情感上來說,我也絕對不愿去傷害你的兒子。但是有些時候,我必須采取某種手段來完成一些事情,現在就是這樣。我安排好了一切,看你自己怎么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