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在先前的走訪中已經了解到:鄧驊死后,因為權力沖突的問題,林、蒙兩位副總和忠于鄧家的阿華、阿勝等人似乎產生了些隔閡,阿勝據說還在高層會議上直接沖撞過林、蒙二人。因此羅飛猜測阿勝之死是不是這兩人做的手腳?可從錄像上三人同桌共飲的局面來看,林、蒙二人和阿勝的關系卻非比尋常。尤其是酒過三巡之時,阿勝更是頻頻舉杯向兩位老總表達敬意,蒙方亮也不時贊賞地拍拍阿勝的肩膀,態度甚為親密。
羅飛據此判斷:阿勝此刻應已被林、蒙二人收買,在這場權力角逐中倒向了更具勢力的一方。如果這樣的話,阿勝之死會不會是出于阿華清理門戶的行為呢?
羅飛很快也把這種可能性排除了。因為在阿勝死后,阿華曾積極調查過此事。從交警隊中刨根問底般的細節搜尋,到后來順藤摸瓜地查看餐廳錄像,都足以證明阿華個人在此事上并無牽連。
那么阿勝的死究竟又是何人所為?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因醉酒引起的交通意外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羅飛耐著性子繼續把那段監控看完,期冀能有一些新的發現。
錄像中的飯局結束之后,林、蒙二人先行離開了餐廳,而阿勝繼續留在桌邊自斟自飲。而后不久,阿勝似乎來了脾氣,他先是沖服務生大喊大叫了一番,然后又站起身沖出了畫面,像是要追什么人似的。
“這是怎么回事?”因為監控錄像沒有聲音,羅飛只好詢問身旁的餐廳保安部長。
“當時這個客人喝多了酒,沖著我們的小提琴手撒酒瘋。”保安部長解釋道,“不過這事沒鬧起來――我們的人很快就把他勸住了。”
果然,錄像顯示在片刻之后,便有幾個服務生把阿勝又攙回了畫面之內,后者雖然還在不滿地嚷嚷著什么,但并沒有人真正和他形成沖突。
羅飛看著這段畫面,忽然間他好像有了什么意外的發現,大喊了一聲:“停!”
操控錄像的保安連忙按下暫停鍵,時間定格在了那天晚上的九點三十七分。
“這是什么人?”羅飛指著畫面的某處問道。
保安部長幾乎要把臉貼到屏幕上才看到了羅飛所指的身影,那是在離監控攝像頭很遠的餐廳角落里,一個男子正在往餐廳出口的方向走去,他的臉微微偏轉過來,看著阿勝所在的位置。
“這應該是餐廳里的其他客人吧。”保安部長不以為意地說道,“有人吵鬧,他往這邊看一兩眼也是正常的。”
羅飛的心卻有些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動著。雖然那個人影在鏡頭中又暗又小,但羅飛一見到他便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無論此人走路時的氣質儀態還是頭戴檐帽的裝扮,都像極了那個深深銘刻在他腦海中的影像:Eumenides。
羅飛瞪大眼睛,想要從畫面中獲得更確切的信息。只可惜拍攝的距離實在太遠,而那人又站在了光線直射不到的暗處,因此實在分辨不出他的細部特征。羅飛略一沉吟,吩咐那保安隊長說:“把那天在餐廳里值班的服務生給我叫來。”
保安隊長對刑警隊長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他一溜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把兩個服務生帶到了保安部。
可羅飛對他的工作好像還不太滿意:“就他們兩個嗎?”
“我們是輪班制的――”保安隊長連忙解釋說,“現在只能找到他們倆。”
“好吧。”羅飛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后指著屏幕問那兩人,“你們過來看看,對這個客人有沒有印象?”
兩個服務生同樣把臉湊到了屏幕上,看了一會兒之后,其中一人拍了拍腦門說道:“這應該是那個坐在角落里的客人吧?那帽子我記得!他給鄭佳送過花,但是卻不肯留名,所以我對他印象挺深呢。”
“鄭佳是誰?”羅飛敏感地挑起眉頭。
“是我們餐廳聘用的小提琴樂手。”保安部長搶著回答,“剛才錄像里的客人就是在沖她撒酒瘋呢。”
“哦?”羅飛的腦子飛速地轉起來,開始分析這些人物和事件之間可能存在的關系。片刻之后,他又問那個服務生:“你能不能描述一下這個客人長什么樣子?”
服務生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這個……我沒有看清。”
“沒看清?你眼睛有毛病嗎沒看清?”保安部長責問般說道。
羅飛也覺得難以理解,如果說記不清還情有可原,怎么會出現看不清的情況呢?
“他坐的那個位置是餐廳角落里的情侶小隔間,光線特別暗。”服務生對保安部張似乎有些畏懼,很委屈地辯解著,“而且他總帶著個帽子,所以我真的很難看清楚。”
保安部長卻仍有訓斥服務生的理由:“那家伙不是一個人嗎?你干嗎要把他帶到情侶隔間里面?”
羅飛擺擺手將對方擋了回去:“肯定是那個人自己選定的位置,和他們沒有關系的。”
保安部長咽了咽口水不再說話,服務生則用感激的目光看著羅飛,感慨這個刑警隊長雖然官大,態度反而卻和藹得多。
羅飛這時已站起身來,他輕輕在服務生肩頭拍了拍:“小伙子,帶我去他坐的那個隔間看看。”
服務生便當先帶路,引著羅飛來到了餐廳里。這時剛過晚上九點,就餐的客人們正進入最后的佳境。而在餐廳中心的演臺上,一個白衣翠裙的女孩閉目拉著小提琴,悠揚的音符如滾珠般在演臺四周的水面上跳動著,令人怡然沉醉。
見羅飛的目光被那女孩吸引過去,服務生便湊到他耳邊說道:“她就是鄭佳。”
羅飛點點頭:“我們不要打斷她,先帶我去座位那里吧。”
正如服務生之前說的,那個情侶隔間位于餐廳最角落的位置,燈光幽暗,外面的人很難看到隔間內的情形。羅飛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然后問那服務生:“他當時是不是就坐在這個椅子上?”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服務生有些奇怪地反問道。
“因為只有坐在這里才能監看到整個餐廳的全貌。”羅飛知道這個理由對服務生來說有些難以理解,不過他也不想詳細解釋了,便揮揮手說,“沒你的事了,你招呼客人去吧。”
小伙子脆脆地應了一聲,轉身離去。只留下羅飛一人坐在那隔間里。羅飛舉目環顧四周,越看越懷疑幾天前出現的那個客人就是Eumenides。因為無論從光線、視線、規避攝像頭以及應急出逃的諸多角度去考慮,這個隔間都是整個餐廳中的不二之選。那個客人恰恰選在這里用餐,難道僅用巧合就可以解釋嗎?
羅飛慢慢閉上眼睛,有意識地放松思緒,試圖把自己帶入到那人當時的情境中。
他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吸引他的會是什么?
四周彌散著各色菜肴的誘人香味,而美妙的小提琴曲則像柔風一般輕撫著人們的神經。再疲勞的人進入這樣的環境也能夠很快松弛下來。
羅飛忽然心念一動,他想起了慕劍云曾經對Eumenides做過的個性分析。
“他可能會鐘情于美食,或者是音樂……同時在近期,他可能會對某個人產生不同一般的情感。”
像是在黑暗中的人忽然看見了一縷光芒,羅飛驀地睜開眼睛,目光直投向餐廳中央的演臺而去。雖然兩處相隔較遠,但坐在這個角度上,他的視線卻毫無阻隔,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如荷花般純凈美麗的演奏者。
慕劍云對Eumenides的分析猶在他耳邊回響。
“女人對Eumenides來說更加安全。如果要進一步細化這個女人的特征,她應該是非常柔弱的,柔弱到不可能對Eumenides構成任何威脅,同時她多半在某些方面與Eumenides有著類似的經歷,這樣Eumenides才會有接近她的欲望,他們能夠產生共鳴,進而發生情感上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