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除了上廁所的時候離開一會兒,不過那也是輪流去的。而且其他還有好幾個兄弟也在看著?!?br/>
“這中間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情況嗎?”
“沒有?!?br/>
羅飛并不希望他回答得這么快:“你再好好想想?!?br/>
龍哥做出用力思索的樣子,最后還是搖搖頭:“一直到斷電之前,真的沒有什么情況?!?br/>
羅飛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監(jiān)控屏幕,那里正在播放辦公室內(nèi)的錄像回放。卻見屏幕中,林恒干和蒙方亮二人分坐在辦公桌,似乎在閑談著什么。
“怎么樣?發(fā)現(xiàn)什么名堂沒有?”羅飛詢問一直在關(guān)注錄像的尹劍。
“暫時還沒有?!币鼊е┰V苦的語氣說道,“這錄像實在太長了,將近三十個小時,就是用快進速度來播放,至少也得看到天亮了。”
羅飛揮揮手:“前面的先別看了,你直接給我切到二號晚上十一點三十分?!?br/>
尹劍馬上把進度條拖動到接近末尾的地方,錄像上開始顯示前夜十一點三十分辦公室內(nèi)的情形。那時距離第一次斷電已經(jīng)沒有多長時間了。
卻見林恒干和蒙方亮各自躺在東西兩側(cè)的床上,沉睡正酣。
“這兩人怎么睡得這么踏實?”羅飛略有些奇怪地問道。
他這么一說,尹劍也覺得不太對勁。這時已經(jīng)接近死亡通知單限定的時間結(jié)束點,按理說應(yīng)該是林、蒙二人情緒最緊張也最期待的時刻。他們怎么會如此安睡如怡呢?
好在龍哥及時給出了解答:“他們下午都吃了安眠藥的?!?br/>
羅飛“嗯?”了一聲,以示質(zhì)疑。
“這也是阿華的主意。他說不吃藥的話,兩個老總肯定都睡不著。這二三十個小時干熬下來,沒事也得熬出病來?!?br/>
這倒也是。林恒干和蒙方亮都已年近半百,身體狀況和沒法和阿華他們相比。如果在極大的精神壓力下苦熬一天多,那對他們無疑是一種摧殘。還真不如吃點安眠藥,兩眼一閉,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覺呢。
羅飛便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回放的錄像上。此刻辦公室內(nèi)仍然一切如常,但羅飛等人卻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知道,詭異的變化很快就要發(fā)生了。
屏幕左上角的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著,當(dāng)那串?dāng)?shù)字走到23:35:12的時候,畫面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輕微的跳動,同時時間數(shù)一下子變成了23:39:21。
羅飛喊了一聲:“停!”尹劍立刻操控播放器,把畫面定格在了那個瞬間。
毫無疑問,那將近五分鐘的時間跳躍便是由于第一次斷電的緣故。而當(dāng)中斷的畫面再次恢復(fù)之后,屋內(nèi)的情形較之先前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不同。
首先是林、蒙兩人的睡姿變了,在畫面切換的瞬間,給旁觀者造成一種兩人都“動”了一小下的錯覺。不過這倒不奇怪:林、蒙二人雖然都吃了安眠藥,但只是為了輔助睡眠,藥量不會很大,在熟睡中也難免翻身挪動,等等。
但另外的變化就令人側(cè)目了,比如說南面墻上的推拉窗,在斷電前是緊閉的,而斷電后卻已經(jīng)被打開。羅飛目測那窗戶打開的幅度正與案發(fā)現(xiàn)場留下的殘景極為一致。
不過若與畫面中另外一處場景相比,那莫名打開的窗戶就顯得不足為奇了。
在屋子西側(cè)的位置,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高大男子的身影。他背對著攝像頭,正邁步要往西邊靠墻的那張單人床而去。
“Eumenides!”尹劍像是忽然看到了熟人似的脫口而出。
羅飛明白他的助手為何會如此激動。因為一眼看去,那個身影的確是太過熟悉。此人身材高大健碩,一身輕便的服飾,頭上則戴著一個黑色的絨帽,帽檐壓得極低,正好將臉龐擋住。
這活脫脫便是在德業(yè)大廈前殺害韓少虹的那個兇手。當(dāng)時兇手偽裝成警方的便衣,無論是衣帽打扮還是體形特征,都和此刻出現(xiàn)在屏幕中的神秘男子毫無二致。
Eumenides!只要是經(jīng)歷過德業(yè)大廈一役的人,立刻就會在腦子里想到這個令人戰(zhàn)栗的名字!
羅飛沉住氣,他把臉貼近屏幕,想從那畫面上捕捉到一些更加細節(jié)的東西。片刻后他微微搖著頭說道:“手套、鞋套、帽子都戴著……他是不會在些這面有所疏漏的……”
尹劍也看出了羅飛的描述,這意味著畫中人不會在現(xiàn)場留下任何指紋、腳印乃至毛發(fā)。所以警方的痕跡鑒定專家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羅飛此刻似乎已經(jīng)榨光了畫面上有價值的信息,他用手指叩了叩桌面,道:“繼續(xù)播放吧?!?br/>
尹劍依言按下了播放鍵,屏幕上定格住的畫面重新運動起來。卻見那戴著黑絨帽的男子一步步地向著西側(cè)的單人床走去。他的目光應(yīng)該是落在酣睡著的林恒干身上,而他那不慌不忙的姿態(tài)活脫脫已將對方當(dāng)成了一道煮熟的美餐。
更加令人憤然的是,當(dāng)燈光重新亮起之后,那男子還故意沖著攝像頭的方向揮了揮右手,森然的白光驀地閃過,顯示出他夾藏在指縫中的鋒利刀片。
“這也……太囂張了吧!”尹劍恨恨地說了一句。對方那態(tài)勢顯然是一種無聲的挑釁:你們看,上次我就在你們眼皮底下殺了韓少虹,現(xiàn)在我又來了,你們能有什么辦法?
好在這段令人氣惱的錄像很快便結(jié)束了,在23:39:32的時候,監(jiān)控屏幕一黑,卻是錄像資料已經(jīng)播到了盡頭。
羅飛知道那是因為備用發(fā)電機也損毀了,從錄像最后的時刻起,一直到警方人員修復(fù)電路,整個龍宇大廈都陷于一片黑暗之中。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進入房間的?是從窗戶嗎?”尹劍求證般地看著羅飛,他也注意到了錄像畫面跳躍時那扇窗戶的變化。
羅飛搖搖頭:“那應(yīng)該是他故意布下的誤導(dǎo)。從現(xiàn)場勘查的情況來看,那扇窗戶根本不可能成為出入口?!?br/>
雖然沒有親臨現(xiàn)場,但尹劍對羅飛的勘查結(jié)論毫不質(zhì)疑。他費解地撓撓頭:“那是怎么回事?屋里還有其他的通道?”
羅飛卻再次否定了他的猜測:“沒有?!?br/>
“那就說不通了啊。”尹劍陷入了深深的迷惘狀態(tài),“唯一的出入口被牢牢地守護著,那家伙是怎么進出辦公室的?”
龍哥瞪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尹劍,一會兒又看看羅飛。這個問題同樣折磨了他許久,他非常期望有人能給他一個答案。
“從理論上來說,他根本無法進出――”羅飛沉吟著說道,“所以,也許他根本沒有進出。”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繞,尹劍琢磨片刻后才品出些玄妙來:“你的意思是……他本來就藏在這個屋子里的?然后,等阿華他們打開了辦公室又趁著黑暗逃脫?”
羅飛還沒答話,龍哥已經(jīng)把腦袋搖成個撥浪鼓一般:“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剛才就說了,鎖門前我和阿華仔細檢查過屋子,里面肯定沒有其他人?!?br/>
尹劍卻有些不以為然:“或許他藏在一個你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呢?那家伙可是經(jīng)常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法呢?!?br/>
“就那么大個屋子,難道他能鉆進墻縫里嗎?”龍哥漲紅了臉反駁,今天他已經(jīng)夠郁悶的了,無法容忍別人對這么確鑿的事情產(chǎn)生質(zhì)疑。
羅飛這次和龍哥站在了一邊。他摸了摸下巴頦說道:“從現(xiàn)場情況來看,屋里想要藏人并不容易。所以那家伙在鎖門前就已藏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可能性也不大?!?br/>
“剛才不是你說他‘沒有進出’嗎?”尹劍被羅飛含混不清的態(tài)度搞得更糊涂了。
“‘沒有進出’并不代表他就一直在屋里。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羅飛頓了頓,等其他人都擺出認真聆聽的態(tài)度之后,才煞有個事地說道,“他一直就不在屋里。”
“可是,這……”尹劍更加結(jié)舌了,“有錄像的啊,他確實進屋了,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
龍哥也在一旁附和著點頭,同樣無法接受羅飛的這種假設(shè)。
“眼見并不一定為實――因為錄像是可以偽造的?!?br/>
“偽造錄像?”尹劍張大了嘴,這一點他真的從未想過。不過以Eumenides的本領(lǐng),這對他來說倒也并非難事!
得到羅飛的提示,尹劍的思路便清晰了許多,他凝神理了片刻,開始嘗試著分析道:“難道那段兇手潛入屋中的鏡頭是Eumenides事先就錄制好的?當(dāng)?shù)谝淮瓮k姷臅r候,他便通過技術(shù)手段,將這段錄像取代了現(xiàn)場的監(jiān)控信號,從而給旁觀者造成了有人已闖入現(xiàn)場的錯覺。這樣阿華他們就趕緊跑到樓上把屋門打開,而這時Eumenides才趁亂趁黑潛入屋內(nèi),完成了對兩位受害者的刺殺?!?br/>
羅飛緩緩地點著頭:“雖然有很多細節(jié)還難以解釋,但至少這是一個值得推敲的思路。”
龍哥卻再一次提出了抗議:“這也是不可能的!”
羅飛和尹劍同時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龍哥便梗了梗脖子道:“我們進屋的時候,兩位老總就已經(jīng)被殺了,絕對不是我們把門打開后,兇手才進去的!”
羅飛咂了咂嘴,這里確實是個問題。此前阿華說過,進屋的一共就是四個人:他、龍哥以及兩個小弟,所以在屋內(nèi)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混亂的局面。即使Eumenides真的是開門之后跟著混入,也很難在那種情況中下手連斃兩命吧?
而龍哥接下來的話則讓尹劍更加沮喪:“我是第一個沖進屋里的。當(dāng)時我直接跑到了林總床邊,一腳就踩在了床頭的血洼里。然后我的小弟過來打手電一照,林總脖子被切開,早就斷氣了。根本就不是你們猜的那個情況?!?br/>
“如果這樣的話,那Eumenides還是提前進屋了??!哎,真是從哪個角度都說不通呢……”尹劍搖搖腦袋,像是自我放棄了,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著羅飛。
羅飛也有些一籌莫展的樣子,最后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對尹劍說道:“你把那段錄像再放一遍,從第一次斷電前開始?!?br/>
尹劍便把錄像往回調(diào)了一段,從23:35:00的時候重又開始播放。
羅飛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屏幕的右側(cè)。整個辦公室是由兩個攝像頭共同監(jiān)控的,屏幕右側(cè)顯示的正是西邊半拉辦公室的情形。
尹劍也同樣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個區(qū)域。因為那里正是神秘男子出現(xiàn)的地方。
23:35:12的時候畫面跳了一下,時間隨即切換到了23:39:21。
尹劍把臉貼在屏幕前面,仔細鉆研后來的錄像是否有造假的痕跡。而羅飛卻已撤過身體靠在了椅背上,口中喃喃地說道:“看來剛才你的那段分析的確是錯了。”
尹劍知道羅飛已經(jīng)有了結(jié)論,便連忙把頭跟過來問道:“怎么了?”
羅飛無奈地勾了勾嘴角:“那段錄像確實是真的?!?br/>
“你怎么看出來的呢?”尹劍一邊問一邊又轉(zhuǎn)過頭,再次倒回錄像看了一遍,但還是無法作出有效的判斷。
羅飛提示道:“注意窗戶上方的那個掛鐘。”
“掛鐘?”尹劍看見了,窗戶上方確實有一面掛鐘,因為窗戶的位置偏西,所以那面鐘和神秘出現(xiàn)的男子一樣,都被攝進了右側(cè)的屏幕中。
可是那掛鐘里能藏有怎樣的信息呢?尹劍蹙眉想了會兒,忽然心中一動,略有了些眉目。于是他又把那段錄像倒回,再一次研究斷電前后的監(jiān)控畫面。而他的想法也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驗證。
“時間!”他用手指頭點著屏幕上的掛鐘,“時間可以吻合的!”
羅飛點點頭,這正是判斷錄像真?zhèn)蔚年P(guān)鍵所在。
監(jiān)控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斷電時是23:35:12,備用發(fā)電機供電時是23:39:21;仔細辨別掛鐘上的指針,可以看到畫面跳躍前時間指示在11:33:45處,畫面跳躍后則指示在11:37:54處。雖然兩個計時器之間存在著誤差,但它們記錄下來的斷電時間間隔卻完全一致,都是四分零九秒。這一點便足以說明這段錄像并無造假的可能。
因為即使Eumenides能通過精巧的設(shè)計控制停電的時間,但他絕對控制不了備用發(fā)動機啟動的時間。阿華當(dāng)時派了兩個手下去地下室完成啟動備用發(fā)電機的工作,那兩個手下行進的速度是無法預(yù)料的。也就是說,這兩個手下在停電后四分零九秒啟動備用發(fā)電機,這個時間點毫無確定性。
所以如果Eumenides偽造了錄像,其他的場景都可以模仿得很好,但那個掛鐘上的指針卻無法模仿,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斷電和來電之間的時間間隔會是多少!Eumenides要造假的話,他一定會選擇拍不到掛鐘的左半邊屏幕來操作。以他的謹慎和縝密,絕不應(yīng)該讓那難以操控的掛鐘出現(xiàn)在偽造的錄像中!
而現(xiàn)在那掛鐘不僅出現(xiàn)在了錄像中,而且掛鐘上的指針變化還能與實際情況精妙吻合,這只能說明:那段錄像顯示的的確就是辦公室現(xiàn)場的情形,并無造假的可能!
這個疑問到此算是解決了。但羅飛的心情卻輕松不起來。因為由此而衍生出來的推論是:在23:39:21的時刻,確實有一個高大的男子闖入了守備嚴密的辦公室。他手中夾著銳利的刀片,正準備展開一場血腥的屠戮!
他究竟從哪里來?作案后又去了哪里?這個糾纏不清的問題再次成為了血案中首當(dāng)其沖的困惑焦點!
這次羅飛沉思了良久仍無進展,腦子卻漸漸發(fā)漲。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暫時修整片刻??纯磿r間,已經(jīng)過了凌晨三點。他斟酌了一會兒,吩咐尹劍:“你通知一下曾日華和慕老師吧,讓他們過來。我們四點鐘的時候開個現(xiàn)場會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