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戛然而止,  琴房靜了下來，徐枳放下簡譜看過去，說道,  “您——”
    “在躲我？”齊扉一根手指落在琴鍵上，彈出一個音,  他抬眼掠過徐枳，唇角揚起弧度，又把目光垂下去,  低沉的嗓音在一下一下的鋼琴音里顯得有幾分寂靜,  “很不自在嗎？不自在我可以退出節目。”
    “沒有沒有。”徐枳立刻反駁,  拿起桌子上的小提琴說道,  “您別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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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矯情這個,  以后永遠不合作了嗎？那不可能，齊扉是她的老板，他們一家公司，大家又在同一個圈子。歌手的圈子就這么大，低頭不見抬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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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齊扉抬了下睫毛，但并沒有落到徐枳身上,  只是淡淡道，“那是我想多了，沒有影響就好。那就不要想了,  專注音樂。”
    “小提琴有樂譜嗎？”徐枳很久沒有拉小提琴了,  她架好小提琴試了下音,  說道,  “我小提琴沒有系統學過。”
    “沒有單獨的曲譜，還沒來得及寫。”齊扉主歌的部分都是剛寫的,  什么都沒有，他睫毛尖上沾著燈光，垂著眼按鋼琴琴鍵，“你試試看能不能合進來，隨意發揮，不合適我提醒你。”
    一串激烈的音符從他的指尖流淌，齊扉只用了一只手彈奏。他彈鋼琴很有魅力，自信從容，仿佛這個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徐枳跟齊扉合作過幾首歌，他們在音樂上是有默契。
    那種默契是你不需要開口說話，我聽到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徐枳看了眼簡譜，這段好像不是樂譜里，也格格不入，他臨時加的嗎？不過簡譜不是完整的，簡譜只有主歌部分，副歌沒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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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上，徐枳是有絕對自信的，這是刻在她血液里的東西，早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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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枳握著小提琴往前走了一步，她脊背挺的筆直，肩胛骨在裙子里透出鋒利。琴身貼上了她脖頸肌膚，她微仰起頭，白色的燈光落到她單薄的下頜上，她抿緊了唇，平靜的拉動了弦。
    第一個音符響了起來，小提琴尖銳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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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試了兩次，小提琴融進來，跟上了他的節奏。徐枳調整的很快，小提琴演奏也非常完美。不是普通的水平，她水平很高。
    徐枳會拉小提琴，齊扉在徐枳的音樂里聽到過小提琴。他關注過幾年徐枳的微博，她偶爾的照片里出現過小提琴。他知道徐枳優秀，但不知道徐枳能優秀到這個地步。
    她穿著一件休閑的淺藍色長裙，幾乎綴到了地上。一開始松散，像是天地之間的一抹碧藍云層，隨著云隨著風變換著形狀，她懶洋洋的也不是很在意這些。可當她拿起小提琴，仰起頭后整個人氣場都變了。
    小提琴在她的手里有了生命，蓬勃的生命力。她身上是一種奪目的光彩，云散開，風讓路。她鋒芒畢露，天地之間她是唯一的那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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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扉重新把手指落到鋼琴上，收回視線，喉結很輕的滾動，壓下了所有念想。
    私藏月亮犯法。
    拋卻一切私心，放下猜忌與試探。在音樂里，他們都是佼佼者，優秀與優秀的碰觸，他們勢均力敵。
    一開始徐枳還端著，漸漸她就放下了。
    徐枳很喜歡跟齊扉合作音樂，靈魂的共鳴讓他們不需要開口說什么，不需要多解釋。鋼琴與小提琴，反復的試探碰觸最后融合交纏，觸及到靈魂深處，猶如耳鬢廝磨的情人，用盡了一切熱情與對方交換彼此的擁有。
    徐枳很少遇到這么有默契的合作伙伴，在高|潮處，徐枳感受到了靈魂深處的顫鳴，甚至產生了一種戰栗感。
    靈魂震蕩。
    齊扉的創作能力很強，他是在這種試探中一步步完善了那首《告白月亮》，整首曲子成熟起來。徐枳親眼所見，他是怎么把反差極大的兩段曲子放到了一首歌里，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齊扉的才華讓她震撼。
    他寫歌非常快，之前齊扉消失幾年不出專輯，不寫歌，不是寫不出來，是他不想寫吧？
    最后一遍成曲，徐枳已經站到了鋼琴前。她握著小提琴看著近在咫尺的齊扉，剛才還熱烈的空氣忽然就涼了下來。
    徐枳眨眨眼，嗓子里卡著什么。
    齊扉也抬眼看來，忽的笑了起來。他雙手松開琴鍵往后一仰，黑眸中的笑緩緩慢慢的蕩漾開。
    他的喉結就那么顯露在燈光下，整個人有種松弛的張揚感。
    “節目組的小提琴手若是聽了你的小提琴，大概會羞憤辭職，從此退出音樂界。”齊扉喉結很輕的滑動，因為唱歌之后嗓音有些微微的啞，語調慢悠悠的，“你的小提琴拉的很好。”
    寂靜的深夜里，他們之間只有一米的距離。他敞著長腿坐在鋼琴前，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的搭在了鋼琴邊緣。
    “我平時拉的沒這么好。”徐枳屬于遇強則強的選手，她需要鼓勵才能進步，而齊扉給她的信號一直都是：來啊，上啊。怕什么？萬物寵你，你敢表演我就敢夸你。
    “可以了嗎？”徐枳放下小提琴，握著弓弦和琴身，“錄完了嗎？”
    “嗯。”齊扉關掉錄音設備，起身離開了凳子，瞬間比徐枳高出一截。徐枳頓感壓力，往后退了半步說道，“那我可以回去了嗎？”
    “我今晚會把這首歌寫好，如果明天要上臺演奏，你方便上臺嗎？”
    徐枳正要放小提琴，聞言抬眼，“符合規則嗎？”
    “符合，作為我的樂隊上臺。后面兩期也會有這個環節，只要有能力的選手都可以上臺表演。他們兩隊人氣不高，節目組怕扛不擊，后面兩期會輪流加一些人氣選手。”齊扉起身整了衣領，收拾散在鋼琴上凌亂的簡譜，“聽過你的小提琴演奏，珠玉在前，很難將就。考慮下，明天早上給我答復。”
    說好的五分鐘，徐枳從琴室出來已經零點了。
    徐枳洗完澡吹頭發時，捧著臉看了一會兒鏡子里的自己。狠狠揉了一把頭發，把頭發揉的凌亂。
    不怪她，那個男人太有魅力，他坐到鋼琴前就讓人無法抗拒。他一舉一動就有著牽動人心的能力，才華是能給人增加濾鏡，何況齊扉這種本身就光芒萬丈的人，加上才華的濾鏡他耀眼到灼人。
    她可以拒絕愛情，她拒絕不了靈魂的共鳴，那可比愛情有趣多了。
    人生能遇到幾次靈魂的共鳴？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互相欣賞，互相懂，互相默契。
    第二天一早徐枳就給了齊扉答復，可以。
    下午有直播，他們中午就要過去演播大廳了。徐枳跟隊伍一起前往演播大廳，原本一個人坐在最后一排，車子還沒有啟動，席宇拎著背包坐了過來，他放下包整理了一下頭發，“我這套衣服帥嗎？”
    徐枳從上至下打量席宇一遍，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閑白襯衣，領口散開一粒扣子，松松散散的模樣，大概是想走落拓貴公子風。但席宇的臉太娃娃臉了，有點像偷穿大人衣服的違和感。
    “你還是適合把領子扣起來。”徐枳戴上了一只耳機，靠在窗戶邊看席宇，“把衣服穿的再整齊一點。”
    “模仿齊老師穿衣失敗的典范。”陳夢從前排扭頭看來，挑剔的看席宇，“你知道齊老師為什么那么穿好看嗎？他一米八七，完美肩線，撐得起來。還有那張臉，長的就很禁欲，稍微露一點特別誘惑。你多高？你有一米八嗎？你那個小雞仔的身材，脫光只是一扇排骨，你還是走小奶狗風吧。”
    主場戰隊跟他們不一個化妝間，陳夢化完妝就找不到徐枳了，轉頭問席宇，“徐枳呢？”
    今天的主場是蕭岸團隊，門口的應援粉絲和臺下的觀眾大多都是蕭岸和齊禮的粉絲。齊禮樣貌出眾，創作能力也強，他之前在樂隊的時候就火過一把，如今粉絲早就過百萬。
    陳夢嘴角抽了下，轉過頭去，“也就你自己覺得沒有偏愛。”
    “徐枳。”陳夢突然看向了徐枳，說道，“我發現，這兩天齊老師不偏愛你了，大師姐這是失寵了嗎？”
    樂隊的光一盞一盞亮起，所有的聲音合了進來，獨屬于齊扉的嗓音與唱腔，帶著濃郁的故事感，響徹全場。
    結束那一刻，意猶未盡。
    很短暫，兩個人各自移開。音樂聲漸漸低緩，不管是鋼琴還是小提琴都進入了平淡，仿佛雨后寧靜，又仿佛云雨后的無聲纏綿。
    徐枳拉小提琴有種別樣的魅力，她拿起樂器身上就有光。高潮部分唱完，齊扉抬眼看向徐枳，唇角上揚，黑眸中溢出一點笑意。
    “寶寶加油！”粉絲喊道，“媽媽愛你！”
    失寵是什么鬼？
    這場表演把《新歌手》的質感拔高到了天花板上。
    徐枳心臟猛地一跳，眼皮也跟著跳了下。
    隨著齊扉的嗓音響起。
    “如果你和禮哥都進了決賽，那真是神仙打架。”席宇扒著窗戶往外面看，試圖找到一兩個遺漏的粉絲，徐枳跟他換了位置，坐到了靠走廊那邊。
    “叫她干什么？有什么好事嗎？”陳夢若有所思，說道，“你說，她是不是跟齊老師翻臉了？”
    徐枳消失了兩個小時，再回來時她穿了一條白色裙子，衣領不高，露出好看的鎖骨和天鵝頸，皮膚白到發光。頭發做了簡單的造型，完美的一張臉顯露在鏡頭下。平靜的坐著，周圍的一切都黯淡無光。
    徐枳回頭看去，車子已經開進了青檸大廈的院子，徐枳隔著后排的車玻璃朝外面揮了揮手。
    “枳子在嗎？”外面有人喊，“姐姐加油！”
    因為兩道音樂，一直貼在一起。無論激烈，無論平靜，一直在一起。
    她下頜微微上揚，拉出好看的弧度，黑色半長的頭發披在身后，精致好看的一張臉落在光下。
    今天主場是蕭岸戰隊，他們不需要特別服裝安排，也不需要彩排。只用化妝，畢竟鏡頭會掃到他們，誰都想美美的上鏡。
    齊扉居然彈鋼琴了，齊扉彈鋼琴的殺傷力堪比重型武器，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全場瘋狂的尖叫，粉絲的聲音震耳欲聾。
    “萬一呢。”陳夢揚起下巴不服輸的說道，“一切皆有可能。”
    聽覺與視覺的盛宴。
    徐枳觀察著席宇的臉，皺眉，高興個什么勁兒？
    之前節目組在微博上預告有個彩蛋，粉絲并沒有離場，他們在等彩蛋。屏幕前守直播的人，也在等最后的彩蛋。
    徐枳居然會拉小提琴，她穿著白裙落在光下，像是落在人間的月光，散著著清冷高貴的光芒。
    “誰模仿他了？你才是狗。”席宇把扣子扣起來，下擺塞進了褲腰里，往后靠在座位里，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在換穿衣服風格，都要嘗試一遍。”
    默契達到了一種境界，即便無形也有形。
    “對啊，你這兩天跟扉哥怎么了？  ”席宇也看向徐枳，他坐過來的原因就是覺得徐枳跟齊扉可能掰了，兩個人太奇怪了，“你們吵架了？”
    沒有可能，徐枳的水平他們根本不是對手。而且往后，徐枳只會越走越高。
    “被節目組叫走了。”
    “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徐枳壓下心跳，保持著微笑，說道，“哪有什么偏愛？我跟齊老師吵什么？”
    齊禮是很強勁的對手，他的個人風格很強，徐枳還真不一定能pk的過他。
    徐枳。
    寵什么？
    陳夢把臉別回去，嘀咕了一聲，“我又沒說什么。”
    席宇看了徐枳足足有一分鐘，覺得徐枳跟他們不一樣，可哪里不一樣也說不上來，她的妝容不濃，衣服也不是特別的隆重，但氣質就是很不一樣。
    現場觀眾還沉浸在剛才的瘋狂中，這兩個人的段位太高了。他們的水平都極高，這不是普通的彩蛋，這是一場高段位的表演。
    席宇快迸出的眼淚隨著一聲聲媽媽愛你，憋了回去。冷靜的坐回去，狠狠一抹臉，他這輩子都不會存在女友粉那種東西了。
    他們是世界的焦點。
    舞臺上黑了一分鐘，一束燈光亮了起來，穿著黑色西裝的齊扉坐在鋼琴前，鏡頭拉近，他好看的手指跳躍在黑白琴鍵上。流暢的音樂響了起來，他的手指仿佛敲擊在心弦上，帶起了無數瘋狂的心動。
    蕭岸隊的表演很精彩，齊禮發揮穩定，又一場原創炸場，以全場票數最高晉級四強。結尾依舊是導師唱歌，蕭岸唱完，直播并沒有結束。
    這節目組太會了，彩蛋非常精彩。
    齊扉彈完最后一個音，長而干凈的手指在空中停頓，片刻后才落下去俯身靠近鋼琴邊的話筒，唱過歌的嗓音偏沉，他開口嗓音緩慢，“《告白月亮》，感謝我的樂隊，因為小提琴老師有事今天不能過來，特別邀請了我的隊員——徐枳，帶來了這段表演。感謝大家，下期見。”
    恰好徐枳握著小提琴回頭，目光對上，瞬間癡纏。
    整個場子溫度驟然飆升，熱到滾燙。不管是選手席還是觀眾席，或者直播前的觀眾都被他們帶了進去。
    “席宇寶寶！”窗外忽然一聲喊，席宇身體一震，隨即中氣十足的回了一聲，“你好！席宇的粉絲！”
    齊禮的粉絲也看了過來，跟著喊道，“寶寶加油！”
    他們的車進門的時候，外面齊禮的粉絲瘋狂喊著他的英文名。齊禮對外的名字大多數時間用的是neo，震耳欲聾的聲音。
    “那也是她有能力被偏愛，如果你是導師，你難道不會視能力對待選手？”席宇看了過去，說道，“陳夢，你酸的太明顯了。徐枳還救過你呢，做人不要那么不識好歹。”
    “這樣挺好，導師就是導師，選手就是選手。”席宇把襯衣扣好，取出耳機戴上，說道，“枳子，你聽什么歌？分享下。”
    主歌唱完，副歌一反齊扉往日的風格，激烈起來。其他樂師的聲音停止，他兩只修長的手快速交替按在鋼琴的黑白琴鍵上。徐枳拉著小提琴轉過身面對鏡頭，兩道不同風格的樂器在此刻瘋狂的交纏最后融為一體。
    偏愛什么？
    選手席也開始喧囂起來，隨即一道小提琴音合了進來，又一束光落到臺上。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握著小提琴側身而立出現在鏡頭下，她在光下美好的不可思議，光潔美麗的背流暢順延而下，手臂纖細白皙恰到好處，小提琴和鋼琴交織。
    “再翻臉她的水平跟我們也不是一個檔次的，演好你自己的吧。”席宇白了陳夢一眼，說道，“四進一可能是我們的最后一場表演了，也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跟她同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