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蕓的叫聲仍在繼續:“怎么可能?我為了這株山參,差點被野豬咬死……怎么可能年份不夠呢?”</br> “劉神醫,您瞧瞧這圖冊,我帶來的山參,長得和它一模一樣呢!”</br> 緊接著,屋內又是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該是程蕓正在翻動那草藥圖冊。</br> “唉,程小姐,這山參的形貌與年份,并不一定吻合。您手里的這株山參,依我看不過才五百多年,只是它所在的環境養分充足,才成長得過于成熟。這樣的山參,是起不到作用的。”</br> 說話的是一個老者,這人應該就是那所謂的劉神醫了。</br> 聽得這話,陳川心中已是了然。</br> 先前他判斷劉神醫多半是個騙子,現在看來,這事算是落實了。</br> 因為那株人參,陳川已仔細辨認,從形貌,年輪,粗壯程度等諸多維度,都能證明這人參的年份。</br> 程蕓的聲音,已帶了些哭腔:“不可能的,不可能……”</br> 聽到這里,陳川再忍不住,他緩緩站起身來,朝里間走去。</br> 里屋的陳設很簡單,只一張病床,一排書架,一張工作桌。</br> 此刻那病床邊,正圍著三男一女四個人,除去程蕓和程深外,還有一個老者,一個胖乎乎的青年人。</br> “蕓兒,算了,不要傷心了。”</br> 病床上,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哀嘆口氣,他緩緩伸出手來,拉了拉程蕓:</br> “你已經盡力了,或許是我程普命數已盡,怨不得任何人……”</br> 這程家老人的聲音細若游絲,臉色也一片慘白,看得出來,他的身體狀況很差。</br> 程蕓仍在啜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明長得一模一樣……陳川也說過,這就是千年山參。”</br> 冒著生命危險找回山參,卻被告知毫無用處,程蕓的確有理由傷心。</br> 她正掩面啜泣,卻忽地被人搭了搭肩膀。</br> 陳川站到了程蕓身后:“不要哭了,我早提醒過你,這野山參,未必有用。”</br> 聽到這聲音,程蕓收起哭泣,扭轉回頭去:“陳川,你……你不是說,這根山參,絕對有千年以上了嗎?”</br> 陳川點了點頭:“不錯,我可以確定,這株山參,至少千年以上。”</br> 他的話,讓房內眾人皆是一驚,此刻眾人才注意到,屋中進了個陌生人。</br> “你……你是誰?”</br> 那站在病床邊的老人一驚,指著陳川道:“你憑什么斷定,這山參已經有千年了?”</br> 這老人一身白大褂,不用猜,正是那所謂的劉神醫。</br> 既然已經確定了此人是個騙子,陳川也不會與他客氣。</br> 陳川笑著反問:“那你又憑什么斷定,這支山參不足千年呢?”</br> 被陳川一頂,劉神醫頓時語塞,他僵了許久,才面有不悅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劉半仙向來說一不二,這醫學上的事,還容不得別人質疑。”</br> 這劉神醫,在省城很有些名望,不少高官家眷,都曾受其恩惠。</br> 他的話,立時引得那程家幾人連連點頭。</br> 這時,病床上的老者,終于咳嗽了兩聲,他看向程蕓:“蕓兒,這位年輕人是?”</br> 程蕓忙不迭介紹:“爸,這是陳川,就是他幫我挖到山參的。”</br> 她隨即指著屋內四人,向陳川道:“這是我父親,這位,就是咱們省城最有名望的劉神醫。我大哥程深你是見過的,最里面那人,是我的小弟程浩。”</br> 程家幾人都朝陳川點了點頭,唯有那劉神醫,此刻一臉不忿,只蹙了蹙眉,望了望陳川。</br> 那躺在病床上的程家老人,又開口問道:“陳小兄弟,你說這野山參未必有用,又說它年份足夠,這究竟是個什么意思?”</br> 程老的病,正需這千年山參來救治。倘若年份足夠,那它定然有用。</br> 陳川的話自相矛盾,讓這程老有些迷惑。</br> 陳川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這株野山參,的確有千年之久。但是程老先生的病,卻未必需要千年山參。”</br> “什么?不需要千年山參?”程老一愣,隨即皺眉看向了一旁的劉神醫。</br> 劉神醫隨即跳出來叫道:“你個愣頭青懂什么?醫生治病,豈容你在這里胡鬧?”</br> 陳川卻是云淡風輕:“不巧得很,我也是醫生。而且我與這山參打過多次交道,對其研究,怕是不弱于你。”</br> 程蕓也站到陳川身邊,點頭道:“陳川的確是個醫生,我在山里摔傷了腿,陳川找了些草藥就替我醫好了。他的醫術,可厲害呢!”</br> 但劉神醫卻是冷哼一聲:“治些跌打損傷,也敢自稱醫生?”</br> 他冷眼打量著陳川:“怕不是鄉里的游方郎中吧!”</br> 他這話里敵意十足,已失了神醫風范,程家眾人正自皺眉,暗道這老前輩有些瞧不起人了。</br> 但陳川卻是微微點頭:“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個鄉村游醫……”</br> “不過……”他接著道,“我好歹是個稱職的醫生,總比那些拿著醫生名頭,招搖撞騙的神棍要強得多。”</br> “神棍?”劉神醫愣了片刻,隨即暴跳起來,“你……你敢說我是神棍?”</br> 他隨即沖上前來,直抵到陳川跟前:“小子,我劉半仙的名聲,可不是你能誣蔑的。你今天給我說清楚,否則……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陳小兄弟……”</br> 程家老人也微微蹙眉:“劉神醫是我們省城的名醫,你這么無端誣蔑他,可是不好……”</br> 一旁的程深也點頭:“這醫生治病,也講究個經驗履歷。陳小兄弟,不是咱們要懷疑你,也許是你經驗不足,對這藥物的認知不夠,才出現了誤判……”</br> 有了程家兩人助陣,劉神醫的氣焰更足,他挺著胸膛,頗為不屑地看著陳川:“年輕人,說話不要太滿。你道行還淺,凡事還要多看多學。擅自出頭,是沒有好處的!”</br> 說著,他又搖了搖頭,朝那程老看去:“現在的年輕人,肚子里沒點學問,就想著出人頭地。他們以為說些驚人言論,駁斥幾個前輩,就能受人關注。至于醫術嘛……唉!實在是不堪入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