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觸碰到霍萬年的一瞬，陳川眉頭一皺。</br> 他明顯能感覺到霍萬年體內有幾股方向不同的力量在隨意沖撞。</br> 在如此沖擊下，人體就像是一個難以自我控制的軀體，很容易就會失衡。</br> 陳川這才想起來張云芝一直沒提過霍萬年身上治不好的病到底是什么病。</br> 他正要開口相問，面前坐起身的霍萬年忽嘆笑道：“感覺要發病了。”</br> “感覺？要發病了？”</br> 陳川凜眉。</br> 聽這話的意思，霍萬年這病不是尋常慢性病，也并非急發癥，更像是……</br> 他深吸一口氣盯著霍萬年那張臉凝視。</br> 霍萬年雖沒有回看，卻清楚感知到了他的目光。</br> 只笑問道：“不知陳先生一直盯著我看，是在幫我診斷嗎？”</br> 陳川不吭聲。</br> 腦海中卻已浮現九龍醫書上所記載的各種內容。</br> 元神失控。</br> 腦心肝腎脾難以協調。</br> 風痰虛火淤夾雜……</br> 正凝神。</br> 忽聽霍萬年咳嗽了一聲。</br> 這一聲更是證實了陳川的診斷。</br> 只聽那聲音，就知道是肺淤甚久，當真是一口老痰。</br> 但霍萬年的病怕不是什么肺疾……</br> 陳川搭手把脈，再度確認。</br> 霍萬年也總算是咳了個痛快。</br> 他深吸一口氣道：“陳先生，你怎么看？”</br> 陳川直接開口道：“癲癇。”</br> 話音落下，霍萬年一臉震驚，滿臉難以置信。</br> “怎么？我說錯了嗎？”</br> 陳川閉目把脈，明明沒有睜開眼，卻似能看到霍萬年的表情。</br> “你所言當真？”霍萬年的語氣中忽帶有一分質疑和威嚴。</br> 陳川卻更加放松。</br> “千真萬確。”</br> “如果你診斷有誤呢？”</br> “那我這輩子就不給旁人看病了。”</br> 看他開口就玩這么大，霍萬年本想給他個下馬威卻已然作罷。</br> 他搖頭嘆道：“陳先生，你方才說你不是醫生，只是略懂醫術，當真是妄自菲薄了。”</br> “那就是我說對了？”</br> 陳川此時才睜開了眼。</br> 四目相對，霍萬年那雙眼睛帶有幾分濁色。</br> 陳川雙眸清澈，似未經世事。</br> 一老一小，力量抗衡卻難分高下。</br> “陳先生，”霍萬年點頭道，“確實如你所言。”</br> “那就好，我擔心你諱疾忌醫，或者仗著自己隱世富豪的身份故意刁難我，只要你配合我好好治療，不管你身上是什么毛病、有多少毛病，十天之內，我保證讓你痊愈。”</br> 陳川說這番話時表情格外淡然。</br> 就像是隨口在菜市場砍價似的。</br> 甚至他在菜市場砍價都會這現在情緒激動幾分，因為家里本就是種地的，自然知道莊家收割的價格，到了菜市場，必然看哪個都覺得貴。</br> 霍萬年嘆道：“陳先生，雖然我佩服你的果敢和醫術，但十天將我醫治痊愈這話，未免也太草率了。”</br> “怎么？你不想快點治好？”</br> “不不不，我自然希望自己能今早痊愈，但這病已經跟了我大半輩子了，這三十多年來，我請過無數名醫來診斷治療，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治好我的癲癇，隨后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你現在跟我說十天，我不止不會信，我更是不敢信！”</br> 霍萬年將心中疾苦和盤托出。</br> 陳川當即明了。</br> 癲癇這種病跟其他病還不一樣。</br> 如果說患有其他病癥的病人需要承受的是生理上的痛苦。</br> 患有癲癇的病人需要承受的則是身心雙層的痛苦。</br> 因為癲癇一旦發作，就會讓一個人體面盡失。</br> 對于手握萬財的隱世富豪而言，更是一件損傷面子的事。</br> 如果讓霍萬年當眾發癲，無異于將他的自尊踩在腳下反復碾壓。</br> 這樣的心理壓力下，人的狀態會更加受到影響。</br> 長此以往，足以摧毀一個人……</br> 陳川收回思緒。</br> 再看向霍萬年的眼神也多了一分溫和。</br> “霍先生，那你就先別信，我們十天后見真章，畢竟你們云管家已經自作主張，若我十天后沒辦法將你的病治好，他會要我這條命，所以你不用擔心，即便我是為了自己的命，也會竭盡全力的。”</br> 聽陳川忽然提起云管家方才的擅作妄為。</br> 霍萬年臉色更難看了一些。</br> “陳先生，還請你不要跟云管家一般見識，方才他應當也是因為太關心我，才口出狂言的。”</br> 陳川剛想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卻是頓住了。</br> 對方是相伴幾十年的老伙計。</br> 他不過是第一次來霍家的鄉下小子。</br> 還沒治病就先大放厥詞，絕對是不恰當的做法。</br> 陳川咽下了險些脫口而出的話，點點頭道：“霍先生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br> “那就好。”</br> “霍先生，我先去寫付方子，然后云管家可以按照我的方子抓藥煎制，這樣你就能盡快喝到針對癲癇的藥。”</br> “好……”霍萬年雖是答應了，但答應的很是猶疑。</br> “怎么？這么做不妥？”</br> “并非不妥，”霍萬年解釋道，“只是在此之前，我請來的幾位醫生也幫我開過方子，但那些藥我從冬喝到夏，從早喝到晚，也沒有半分作用，所以我想……”</br> “你放心，”陳川很是自信道，“我的藥方子跟他們的不一樣，他們那些方子只是賦予表現皮毛，而我的，卻是要根治心骨。”</br> 他凝神繼續寫方子。</br> 羚羊角、龍骨、牡蠣、全蝎。</br> 梔子、連翹、竹葉、白芍、當歸、鉤藤。</br> 他將每一樣藥材的分量標清楚后，撕下便箋先給霍萬年看了一眼。</br> “霍先生，這是四魂六靈湯藥所需的藥材。”</br> “四魂六靈？”</br> 霍萬年臉上露出幾分驚詫。</br> 顯然，陳川開出的方子跟他之前得到的藥方還不一樣。</br> “沒錯，上面一行那四樣草藥，都是從具有靈性的動物身上所取，而下面一行的六樣草藥，則各個根植于大地之中，所以叫做四魂六靈湯。”</br> 陳川信誓旦旦，其實也是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名字。</br>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為癲癇患者治病。</br> 且看霍萬年這樣子，怕是已飽受這見不得人的病痛折磨許多年了。</br> “霍先生，我想冒昧地問一下，你是什么時候發現自己有這毛病的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