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袍的藏民稱自己為“康巴落人”,他們住的地方叫康巴落,是雪山里的一個河谷。</br> 悶油瓶和他們的交流只有短短幾個小時,但其中透露的信息之多,讓人目不暇接,混亂不堪。</br> 對于悶油瓶來說,他們所說的東西他幾乎立即就看到了,所以所有信息都可以立即接受和消化,但對于我們來說,所有信息都只有文字,無法有效了解那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所在。</br> 如果我們從太空中俯視整個河谷,就會發現雪山中的奇湖呈現出偏寶石藍的藍色,就像一顆異形藍寶石鑲嵌在白色的綢緞之上。這個奇湖就叫康巴洛湖,翻譯成漢語就是“藍色雪山”。當悶油瓶被他們帶上喇嘛廟的頂層,從那邊出來行走在兩遍的懸崖上端,一路看見廣闊湖面的時候,他被眼前看到的東西驚呆了。</br> 說實話,能深深震撼悶油瓶的事物并不太多,太對于“沖擊”的訓練時的他對任何危險的第一反應是冷靜和無動于衷。他受的所有訓練都是為了使他在遇到任何無法情況時,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反應。</br> 但是,所有這些都是針對危險和丑惡的東西而言,這樣一來,看到再可怕、再恐怖的東西,悶油瓶內心都不可能泛起任何一絲波瀾,即便是遇到最慘烈的場景,面臨最大的心理負擔,他也都能承受。但這一次,是不同的。以為這是美。</br> 他看到湖面的那一剎那,美,就突破了他的一切防線。他看到了一片碧藍的湖面,在懸崖上端往下看和在湖邊時的觀感完全不同。在這里,陽光被充分折射,那片萊塞簡直澄凈得不像天然可以生成的,而像是藍色的絲綢,被死死繃在雪谷中,上面還撒上了藍寶石的粉末。</br> 這一抹鬼魅的藍色并不是所有一切情景的核心,最讓人無法移目的地方,是湖面中倒影的巨大雪山。雪山當然是白色的,但倒映在湖面上后,竟然變成了一種奇異而魅惑的藍色。湖邊聳立的雪山神圣、肅穆,讓人的心靈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悸動,而湖面中的雪山,比白色的雪山更加神秘和寧靜。</br> 他們在懸崖上順著湖邊一路行走,很快就發現了一條隱蔽的河谷。這條河谷和之前我們走的哪一條扇柄形河道是一樣的,如果換成在湖面上行船,肯定會先被我剛才進入的巨大河道吸引,藏?;ㄔ诰€閱讀而不會注意這一條河谷特別狹窄和隱蔽。</br> 他們下到了那條更隱蔽的河谷之內。下面的河面已經完全結冰了,他們走到河面上,踩著冰往前走,很快眼前一寬,在一公里外的地方,河谷變得有四五公里寬,在這條河上,出現了無數突出河面的石頭。這些石頭上堆滿了瑪尼堆,一眼看去,就像一個奇怪的石頭陣。悶油瓶繼續跟著走。</br> 經過了瑪尼堆群,湖面依然變成了一片石灘,悶油瓶發現石灘以一個非常陡峭的階梯狀下降,但其中有很隱蔽的樓梯。</br> 他們一級一級下去,進入了一個海拔在兩千米左右的山谷,那是雪山中非同尋常,滿是綠色的山谷。悶油瓶看到了農田、溪流,還有很多白色的石頭房子。這就是康巴落人生活的地方,一共有一百九十多戶,大部分都是藏民。</br> 藍袍人將悶油瓶帶進了最高的大土司的房子,獻上哈達的人告訴他,這里已經沒有大土司了,上一任吐司離開后留下了一個命令,讓他們等待下一任土司的到來,他們卻一直沒有等到。悶油瓶看到了主位的毛氈后面掛著的土司畫像,悶油瓶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董燦的畫像。董燦竟然是這里的土司?他有一絲意外,盯著看了很久。</br> 這個董燦,和他有著相當特殊的血緣關系。接著,獻上哈達的領頭者就在溫暖的炭火下對他講了一個十分離奇的故事。</br> 原來,在所有進出西藏的腳夫中,有很多人都來自這個隱蔽的地方,但他們并不是受不了這里的環境而離開這里,而是康巴落安排出去的。真正懂得如何跋涉無人區雪上的,只有康巴落的人,因為他們知道一條雪上密道,就算是來暴風雪,這條密道也只是至多埋沒他們的小腿。</br> 這些出生在康巴落的腳夫,一直在做他們的土司交代的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一個要進入雪上的漢族年輕人。</br> 他們的土司說,悶油瓶是他在漢地時的族人,在他離開之后,這個人的到來能幫助解決他們的災難。</br> 在悶油瓶到來之前,這個漢族土司將雪山里的一個惡魔封閉在了一道巨大的青銅門之內,但這道青銅門每隔一段時間必然會打開。漢族土司離開之前告訴他們,他一定活不到下一次青銅門打開的時候,但好在青銅門打開之前一定會有一個年輕人到達這里,接手他的工作。</br> 康巴落人必須保證年輕人能平安到達這里,并且要保證他們所接到的就是悶油瓶。所以他們進行了一個計劃,在等待的這些年里,被腳夫帶到這里的漢族人有很多很多,但經過他們的測試,發現都不可能是董燦說的那個人。</br> 最后,是洛丹找到了最有可能的一個,所以的徳仁喇嘛召集腳夫的時候,她便自愿參加了。之前對著悶油瓶射擊的藍袍藏民叫丹,他是這批藍袍藏人里伸手最好、最聰明的一個,他來攻擊悶油瓶,是為了測試悶油瓶是否有好身手。所謂的藍袍,是指這里成年男性狩獵時必須穿的沖鋒衣。</br> 聽完這些敘述,悶油瓶已經喝了四五碗酥油茶,寒冷的天氣讓他第一次覺得有點力不從心,只能安靜地聽著,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他們繼續說著董燦到達這里的經過,如何當上了土司,如何教他們對付雪山上的惡魔,又是如何離開的。這幾乎是另一個故事了。悶油瓶明白,所謂的惡魔,很多時候可能并不是字面的意思。</br> 董燦和其它幾個人是從那個有著巨大球體的深谷出來后才來到這個所在的,其它幾個人修整好后就離開了這里,到了外面的世界,拿著那些黃金過著富裕的生活。</br> 而董燦留了下來,在這里進行“對抗惡魔”的事。他應該在這里待了很長時間才離開,接著把這里的消息帶到了張家,但他本人卻再也沒有出現——后來別人才發現,他住在一個偏僻的喇嘛廟里,一直畫著一幅油畫。</br> 悶油瓶了解董燦,雖然身手不如自己,但董燦也是一個相當冷靜的人,這樣的行為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有什么東西擾動了他靜如死水一般的心,使得他心灰意冷。</br> 離開康巴落后,自己卻不想再回到那樣的生活狀態。如果單單是對抗惡魔,不可能是這樣的結果,到底是什么原因呢?</br> 康巴落人也不知道,交流進行到最后,他們就告訴悶油瓶,希望他能幫他們完成這十年一次的災難。悶油瓶就問,到底這惡魔,是什么東西?</br> 康巴落人說,惡魔就是惡魔。</br> 他們帶著悶油瓶進入土司房子的后屋,悶油瓶第一次看到這個故事中最關鍵的一樣東西——一個奇怪的黑色石頭神像。整間屋子非常大,但什么都沒有擺放,只有一個黑色的神像。這不是西藏的神像,悶油瓶對于各種文明非常了解,他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模樣的神像。</br> 它很可能來自于一個他還不知道的文明體系。我們說那是神像,是因為它符合神像的所有特征,但那肯定不是人類的神,小哥在資料里說,他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述那是一個什么東西。是的,雖然寫不出來,但小哥畫出來了。</br>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神的體系,和我們在長白山天殿之中看到的那個長得像棒槌一樣的神是一個體系的。神是比我們更高級的存在,但是,假設世界上有軟體動物,或者是珊瑚蟲修成了正果,它們變成了神,我們是否能理解它們的價值觀?</br> 我看到那簡單的畫時,腦子里忽然出現了這么一個奇怪的念頭。</br> 康巴落人告訴悶油瓶,他們要阻止的,就是這個東西。那個董燦去過的有著無數金屬球的山谷就在康巴落村莊的另一面,距離他們17公里遠的地方,路途非常難走。這里很多人都去過那個山谷,看到過那些奇怪的球體,有些球體還被撿了回來。悶油瓶覺得這樣的說法有一些問題,又問,那個女孩兒是怎么回事?</br> 這一次,卻沒有得到回答。在聊這些事情時,悶油瓶忽然發現,在他們所在的這個屋子里有一個極其別扭的地方,他仔細看了幾眼,發現確實有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屋里的東西就在這個屋子里。他不動聲色,但心里已經明白,剛才他聽到的東西,似乎和真相完全不一樣。這個存在看似是一個世外桃源,一個香格里拉,然而卻完全不是表面上那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