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渟丘的幫助下,  安東很快上手了咖啡廳的工作。
    在大多走平價的大學商店里，這里銷售的商品價格明顯偏貴。前臺的櫥窗里放著精致小巧的蛋糕、松餅和烘焙品，價目表上各種飲品倒是很齊全。
    游渟丘：“濃縮咖啡和鮮奶、奶泡的配比是……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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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東順手將鮮奶倒入適量在杯子里,  遞了過去。
    游渟丘愣了一下,  隨后連忙說：“謝謝！你已經都記住了啊！？”他佩服地說道,  “因為一些配比實在太相近了，我老是記混。”
    他將調好的拿鐵給等候的客人,  不出意外地看見客人好奇地看了安東一眼。游渟丘于是了然地感嘆道：“你來了之后,  生意明顯變好了,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在哪里都受歡迎。”
    當然，其實游渟丘清楚，還有一部分原因是,  學校里的大家偶爾會對難得新來的“普通人”感到好奇。不過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對方顏值太高了，效果直接超級加倍。
    在安東看來，這間門咖啡廳算是抓住了這類經營最關鍵的氛圍和格調，瑕不掩瑜。
    昏黃的燈光下,  暖融融的香氣里，一些人點一杯咖啡和點心,  就可以看一下午的書。
    安東的目光輕輕一掃，果然看見了那位熟悉的黑衣青年。
    在游渟丘的介紹里,  對方叫做沈鳴驚。
    “一鳴驚人,  這名字倒是應景。”察覺到安東的注視，游渟丘低聲說道，“最近在能力測、不,  是月考里，他的分數高得驚人，據說從他們專業原本的倒數一路沖到了前十,  大家都在猜他會不會在下個月拿下第一呢。”
    “有可能哦。”安東說。對上游渟丘詫異的視線，他笑了笑，“我猜的。”
    在經過他的“魔力疏導”后，如果對方能夠自己摸索到操控那些力量的方法，說不定真的會有質變。
    說話間門，又有一個人坐到了沈鳴驚的對面，這讓游渟丘露出好奇又羨慕的神色：“他的名聲傳開來之后，好多人都來找他占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靈？”
    安東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渴望，不由問道：“你有想要‘占卜’的事情？”
    游渟丘頓了頓，然后才說道：“一般人都會有的吧，想要找到的失物，工作運勢，戀情，學業……”
    安東看了他一眼，“這么好奇的話，為什么不去試一試呢。”
    游渟丘遲疑了一下，搖頭：“還是算了，”他說，“太早知道一些東西，未來就不有趣了，而且我相信人定勝天。”
    安東這回倒是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眼，在對方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一臉“有什么問題嗎”時，認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
    那么或許有一天，他也能夠找到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命運”，在經歷了這么多之后？
    沈鳴驚送走了今天最后一個預約的占卜對象。雖然他遠沒有安東那樣了解自己現在身體里的那股力量，但他也知道“勤能補拙”的道理，所以很勤快地在通過各種方式摸索。
    他的突然變化，引起了靈能系一些老師的注意，不過因為學校性質特殊，所以教師們在討論無果后，便讓他先自己自由發揮，只是記得記錄下感受和身體數據變化。
    得益于這一點，如今沈鳴驚獲得了大量自由行動時間門。
    “我下午有兩節課，這里就交給你啦。”一道聲音傳來，沈鳴驚抬了抬眼，看見是這家店里的兩個打工人。
    說話的那個叫“游渟丘”？他印象里好像是隔壁系有些名氣的人物，聽說過幾次。
    看著游渟丘離開，沈鳴驚很快意興闌珊地移開眼，隨后注意到了另外一個人。
    大約是一直興奮于探索新得到的力量，直到現在，沈鳴驚才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向安東。
    第一眼讓他愣住的不是對方的容貌，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種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但他確定自己是第一次遇見對方。
    靈能者的“第六感”往往無法忽視，于是，沈鳴驚擰起眉頭，下意識地給自己占了一卦。
    作為能力媒介的水晶球里，空無一物。他虛起眸子，卻只從里面看見了一片混沌的迷霧。
    “我……看不見？”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甚至想要繼續看清時，眼睛出現了一點發熱的疼痛。沈鳴驚猛地闔眼，臉上浮現出迷茫和驚詫。
    “……我現在做什么最好？”沈鳴驚這回避開對方，換了個問題。
    片刻后，他感應了一下水晶球給出信息：什么也不做。
    沈鳴驚：“……”你是魔法海螺嗎？
    盡管有些匪夷所思，但沈鳴驚還是選擇遵從給出的結果。
    他拉了拉黑衣的帽子，用一種不信邪的困惑目光，探究地看了安東好幾眼。
    “你有什么需要嗎？”安東自然察覺到了對方的視線，對于這個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會注意到自己感到奇怪，他不慌不忙地問道。
    沈鳴驚這才移開視線，不習慣似的低下頭，頓了頓說：“我想續杯。”
    靠著一個續杯咖啡，就這樣坐了一下午。很多學生下午都有課，最冷清的時候，整個咖啡廳就只有安東和他兩個人。
    除了沈鳴驚總是投來有些在意的目光外，一切都十分安逸。安東自然地熟悉著各種器具、材料擺放的位置，背誦著調制的配方……時間門就這樣慢慢走到傍晚。
    “抱歉，我們要關門了。”直到安東的聲音響起，沈鳴驚才從發呆的狀態下回過神來。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這樣呆坐了一整天，沈鳴驚看向面前的少年。
    昏黃的燈光下，對方黑色的發絲如同深邃的子夜，有那么一瞬間門，他凝視著對方漆黑的眼睛，像被吸引般陷入了片刻的失神。
    走在校園寂靜的小路上，微涼的夜風吹來，只能聽聞樹葉沙沙的拂動聲，淡淡的月色灑落而下。
    安東要回家，沈鳴驚要回宿舍，剛好同一段路。似乎覺得有點尷尬，沈鳴驚拉了拉帽子正要說什么，忽然收到了一則來自學校的緊急信息——
    [請所有在校成員注意！]
    紅色的標題，一下子就讓沈鳴驚清醒了，他腳步瞬間門頓住，凝眸看去。
    [b區實驗室有一批實驗體逃逸，發現其蹤跡的學生和教職工請立即匯報！有能力者請盡量控制現場，等待支援！大一、大二生請以避難為主，避免直接接觸危險實驗體！]
    “危險……逃逸？”沈鳴驚喃喃著，眼底閃過一絲驚疑。
    大學跟一些機構、公司存在合作關系，并不奇怪，更不要說像他們這種性質極其特殊的學校。很多教職工甚至就是“對地外文明機構”的在職人員，學生更是預備役。
    一些被捕捉的地外生命，會被贊助到他們學校做教學之用。但大多都是沒什么威脅性的，被標注“危險”還是第一次……更別說還逃出來了。
    這幾乎算是罕見的教學事故。
    沈鳴驚看了身邊的“普通人”安東一眼，想了想，忽然說：“很晚了，我送你到學校門口吧。”
    安東一手伸進衣兜里，里面的wlz-666彈了彈。
    wlz-666：“你有沒有感覺到……？”
    安東捏了它一下，垂下眸子，唇邊浮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噓，安靜。”
    穿過大半個校區，兩人本來打算從北門走的，卻發現北門破天荒地被鎖住了。不幸的是，天上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兩人決定一路穿過可以擋雨的教學樓去南門。樓道里面異常安靜，所有的教室都已經滅燈，只能聽見兩人的腳步聲靜靜回響。
    安東乖巧地跟在對方身后，看著對方一路慎重警覺的模樣，好笑地彎了彎唇。
    “哎呀，畢竟還是個孩子呢，真有活力。”安東如此感慨。
    “瞧你說的。”wlz-666晃了晃，“按照這顆星球上人類的年齡計算，你跟他明明差不多大吧。”
    “是嗎，”安東慢悠悠地停下腳步，“我都快忘記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交流著，而事實上，原本還在他們旁邊的沈鳴驚在剛才突然就不見了蹤影。
    整條漆黑的走廊，一下子就只剩下安東一個人，涼颼颼的風從深不見底的廊道深處吹過來，連屋子外的雨聲都停了，簡直就是完美的鬼片現場。
    wlz-666見周圍沒人，干脆彈跳著鉆出來，伸展了一下身體，“是創造幻境、讓意識陷入幻想的能力。”
    安東：“你認識？”
    wlz-666癱成一團，“唔，在以前的一家收容所遇見過，一起在局子里蹲了一段時間門。我記得對方編號是1221來著？”
    wlz-666擁有在各大收容所輾轉的履歷，里面的地外生命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可謂見多識廣，“找鏡子吧，1221創造幻境的核心媒介就是鏡子，打碎了就能出去。媒介的位置不會太遠，一定就在這里的……”某處。
    話沒說完，wlz-666便看見安東伸出一根手指，平平無奇地一戳。
    四周傳來鏡面碎裂的聲音，下一秒，整個空間門都崩塌成一片一片的碎屑。就像一塊欺騙視覺的幕布被扯下，他們頃刻回到了現實之中。
    安東站在樓道口，輕輕一扣樓梯的扶手，聲控燈瞬間門亮起來，照亮了少年黑色的發絲，拂過白皙的臉頰。
    安東：“嗯？你剛剛說什么？”
    wlz-666：“……沒有，您請。”
    大佬！飛撲抱住jpg
    安東沒在周圍看見沈鳴驚的身影，大概是在他們踏進幻境的時候，對方也被幻境引走了吧。
    四下感知了一下對方的氣息，安東便抬腳往樓上走去。
    等到他推開天臺的門，就看見沈鳴驚已經走到了天臺邊緣，故作鎮定地拿著水晶球，像在跟什么對抗。
    沈鳴驚的雙眸失神，顯然還處于不知名的幻境之中，沒意識到現實中的自己一只腳已經處在懸崖邊緣了。
    與此同時，校園某處——
    一群人正聚在一個房間門里，許許多多的顯示屏被打開，數十個紅色的標點在屏幕上閃爍。
    “怎么樣？”
    “放心吧，都在監控范圍內。”那人點了點屏幕，“放出去的實驗體都佩戴著隨時能啟動的束能環，參加測試的都是上一次各系月考前十……唔，這么久都沒有警報響起，看來這界新人實力不錯啊。”
    “怎么，想起來當年自己這時候狼狽逃竄，被嚇得哭爹喊娘的樣子了？”
    “誰知道學校會用‘實驗體逃逸’的名頭進行實戰測試啊！年少無知的我還以為是來真的，哪里知道一群骯臟大人的險惡用心！”
    “所以你現在也成了‘骯臟大人’的一員，還擱在這里看戲。”另一人手上嫻熟地不停調試記錄著各項收集到的數據，嘴上也不歇著地鄙視道。
    “嘿嘿，學弟學妹們努力的身姿，不見證一下怎么行！這可是每屆的保留節目，沒準里面還有我們的未來同事呢，對吧隊長？”
    被叫著隊長的男人卻并沒有應聲，他仔細地盯著屏幕，忽然指著其中的一個紅點，“1221投放的區域為什么會在教學樓里？”
    “誒？不是操場嗎？1221在開闊的空間門，能力會受到巨大的削弱和限制，所以我特意選了最大的操場，這也是我們第一次在測試中使用精神系實驗體。”一名參與的教職工在一旁說。
    隊長：“你親自去投放的？”
    教職工：“因為在忙別的項目……我交給了手下的研究生。”
    話音落下，所有剛才還有說有笑的隊員立即安靜了下來，他們肅殺的神情讓對方神情一滯。
    “那名研究生可能已經中了1221的招了，精神系影響最難以察覺。”最開始看戲最開心的隊員，也猛地加重了語氣，“怎么能把這種事情交給沒有任何經驗的學生去做！”
    “隊長？”其他人投來詢問的目光，意思不言而喻。
    隊長：“啟動實驗體身上的束能環，拉響警報，暫時停止測試。讓所有就近測試場的其他參與學生立即趕去那里，越快越好，給他們1221的情報。這里點到名的也跟我來！”
    教學樓的天臺上，小雨逐漸變成了大雨，噼噼啪啪地砸出一個又一個小水坑。
    當沈鳴驚一腳踩空，跌出天臺的時候，安東不得不放棄將對方從幻境中喊醒了。
    人類的身體承受不了瞬移的負荷，安東忽然將wlz-666拋到了一邊。
    wlz-666在空中擦著雨絲彈了彈，剛想露出不滿的神色，下一秒，卻被空氣中傳來的力量，弄得霍然噤聲。
    它順著那方力量看去，然后，看見了一雙緩緩張開的巨大翅膀。
    ——一半是圣潔的純白，一半是至純的漆黑。
    這一瞬，時間門像是被無限放慢，只余下那一點點舒展的雙翼，猶如雨夜中驟然降臨的、一個不可思議的神跡。
    “你、你……你……！”wlz-666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靈能，至光至暗，第三宇宙……？每當wlz-666以為自己了解了少年一點的時候，對方就像一本翻不完的書，再一次給了它巨大的驚喜，足以讓它當場心臟驟停的那種。
    所以先前龍族的氣息又是怎么回事！？？
    無數的疑問讓wlz-666陷入了震驚又懵逼的狀態。
    而安東已經眨眼抵達了沈鳴驚身邊，他瞬息拉住對方的手，余光瞥見了不遠處從四面八方向這邊奔跑而來的身影。
    ——果然，今夜發生的一切是一場有預謀的“意外”。
    在切換出“光暗同體”后，瞬間門拔升了數千倍不止的感知，讓安東“看見”了遍布在整個龐大校園各處的“實驗體”。就分布來說實在太平均、太安全了，更像是有心人特意布置。
    安東已經隱隱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看著那些趕來的人們，他并不想節外生枝，將沈鳴驚拉到天臺上后，撈起一邊變成蚊香眼的wlz-666，雙翅一振就想離去。
    沈鳴驚仰躺在天臺上，兩眼望著虛空。他仍舊處在“幻境”之中，在里面，他被無數可怕的怪物包圍。
    一個黑洞洞的缺口似乎要將他吞噬，就在這時，他迷迷糊糊地望見一束天光照落。似有一條光之長河從天穹垂落，一道朦朧的身影乘光而來。
    看不見面容的“神明”向他伸出手，在一陣失重中將墜落的他拉起。沈鳴驚一下子什么都聽不見了，那些恐怖也模糊成了背景，寂靜的世界中，唯獨那雙碩大的黑白羽翼無比清晰。
    至純至凈的羽毛，像簌簌的白雪一樣落在他身邊。
    陷入幻境中的沈鳴驚并不是毫無動作，他的求生本能一直在驅動體內的力量運轉，只不過始終掙脫不得。
    如今被拉住，沈鳴驚才像溺水的人終于喘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早已經醞釀了許久的魔力，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在求生欲下本能地飛速運轉起來。
    正要飛離的安東，他俯瞰著四面趕來的人群化作視野中小小的螞蟻，幾乎已經觸及到了云層。
    但熟悉的魔族力量，又讓他不經意間門低頭。
    一個小小的召喚陣，從沈鳴驚身下張開，很快被淅淅瀝瀝的雨水浸透，在雨滴中閃爍著微弱的光，像風中隨時都要熄滅的殘燭。
    安東搖了搖頭，唇邊浮現出有些無奈的笑意。
    傻孩子，這種時候才喊“大佬救命”已經晚了吧。而且魔族的召喚是相當嚴謹的，召喚陣中央的魔紋一對一對應不同的魔，一點錯誤都不能出。
    這猶如蹣跚學步般稚嫩涂鴉的法陣，除了發光以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效益。
    ……嗯？
    原本并不在意的少年驀地撐開雙翼停住，回頭俯瞰而去，眼底劃過一絲錯愕。
    那拙劣的法陣中，竟然出現了很多——多到不可思議的魔力的回應。
    使魔也就算了，為什么統領、男爵、子爵……甚至大公層面的……？認真的？
    難道說現在的魔界已經業務凄慘到，連這么隨便的召喚都這樣搶手了嗎？
    越來越多的力量，宛如璀璨的流星，前撲后擁地擠向這個召喚陣所在的世界坐標。
    在安東的視野中，那些龐大的力量幾乎滿溢出來，快要把可憐的召喚陣擠爆了。
    而對面似乎也意識到，這粗陋的召喚陣和弱小的召喚者，承載不了他們那么多強大存在的駕臨，于是開始毫不客氣地踹開自己的同僚。
    沸騰的群星一般的魔力，可謂是熱鬧至極，喧囂至極。好像大家都嫌對方無比礙事。
    安東就在那越來越明亮的召喚陣中，看著一群似曾相識的氣息間門互毆，狂暴無比。
    wlz-666的靈能有限，卻也忍不住在一絲絲逐漸流瀉中的恐怖力量里，瑟瑟發抖。它貼近安東，“您在看什么？”
    安東：“……在看一群‘人’擠高鐵。”
    太瘋狂了。
    安東：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點想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