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么漂亮的一個小娃娃穿著這樣一件破不漏搜的棉衣，他也多少覺得有點對不起小妮子，人家腳前腳后的叫他爹，連個像樣的衣服也沒得穿。“過兩天吧，等糟老頭子回來的，先把你的事搞定再說！”
    “我的事，我啥事？”小蝶不解的問。
    “你傻呀，他還不知道你呢，沒準(zhǔn)看到后一腳給你卷出去。”
    “那爹爹呢，你不保護(hù)小蝶么。”
    “咳咳，你爹我……自身難保。”
    “嗚嗚，爹爹薄情寡義，是個負(fù)心漢。”
    ……杜遠(yuǎn)程差點沒吐血，擰著小蝶的耳朵道“你這些歪詞都跟誰學(xué)的！”
    “小蝶天生麗質(zhì)，用不著學(xué)就會。”小蝶決然忿忿，耳朵被揪著也不求饒，定定的道“你要是這么對我，我以后再不叫你爹了，我就離家出走！”
    “我勒個去，你趕緊走吧。”杜遠(yuǎn)程聽完哈哈笑，“我巴不得你現(xiàn)在就滾蛋。”
    小蝶盯著他，再盯著，突然嘴角一撇哇的一聲哭了，豆粒大的淚珠順著圓乎乎的小臉蛋滾落下來，“你是壞銀！嗚嗚。”
    杜遠(yuǎn)程哈哈道“對呀對呀，我就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這話你說過不止一遍兩遍了，早該做好覺悟了。”
    “嗚嗚嗚……”小蝶掙開他，哭天抹淚的飛奔跑開。
    “丫頭片子，給我回來！”
    小小的受傷的身影轉(zhuǎn)瞬消失在林子口。杜遠(yuǎn)程嘆了口氣，旋即又笑了，起身追了過去。也不知小蝶一氣之下跑到哪里去了，他從下午一直找到黃昏落日，硬是沒尋到。這下壞了，她不會是想不開……不能不能，小杜心急如焚的安慰著自己，小丫頭平時性格開朗的很，擁有一種毫無來由的自負(fù)，這種傻事她十有十的不會干，但人哪去了呢，唉！站在寂靜的山林中，滿目火紅的楓葉在山風(fēng)的吹拂下沙沙作響，天際那輪熔金落日一寸寸被四周的山巒湮沒，天就要黑了。這方原始森林到了夜里經(jīng)常有野獸出沒，萬一這死丫頭被吃了……急死人了，杜遠(yuǎn)程舉起雙手豎在嘴邊對著空曠的林地大喊“小蝶——死丫頭片子！”
    回應(yīng)他的唯有樹葉的輕響與初醒的夜鶯婉轉(zhuǎn)的低鳴。
    扯著嗓子吼了一陣子，杜遠(yuǎn)程垂頭喪氣的跌坐在草地上，這時他忽然想起了最初采摘小蝶的那個蘑菇堆，沒準(zhǔn)去那了，于是趕緊步履匆匆的奔赴。
    月色初升，清冷銀白的光輝灑滿森林的每個角落，交錯盤復(fù)的枝椏停落著晝伏夜出的鳥兒，睜著琥珀色的眼睛瞧著這個奇怪的男子，他好端端的蹲在蘑菇旁邊做什么，還一直不停的在跟蘑菇講話。
    “你，還有你，有沒有看到那只名為小蝶的蝴蝶菇。”杜遠(yuǎn)程指著紅傘菇問道。
    蘑菇們安安靜靜的戳在那，估計心里也在使勁的翻白眼，哪跑出來的神經(jīng)病……
    “老子問你們話呢！”杜遠(yuǎn)程狠狠的道，“要是拒不交代，就把你們一個個連根拔起！”
    “別……”突然，一個小小的聲音冒了出來。
    “果然，我就知道你們有道兒。”杜遠(yuǎn)程斜著嘴角勾出一個笑，“她在哪躲著呢。”
    紅燦燦的蘑菇頭動了動，傘蓋微微掀起，“她說她要回家。”
    “家？哪是她的家。”
    “公子有所不知，我們本不屬于這里。”紅傘菇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眼前人一個沖動就把自己摘了回家燉湯，“我們原本生活在海邊。”
    “海邊？”杜遠(yuǎn)程難以置信，“哪有海邊長蘑菇的。”
    “可，確實。”紅傘菇的聲音低了幾分，“小的不敢欺瞞公子，我等本是鏡海岸的守護(hù)蘑菇。”
    “鏡海？”杜遠(yuǎn)程更迷糊了，他咋沒聽說過，“你是說小蝶回鏡海了。”
    “應(yīng)該是的。”紅傘菇又點了點傘蓋，“幾萬年前因為一場變故，我們的祖先被吹到了這里，從此以后便在這片不見天日的森林里生長繁衍。”
    原來蘑菇也有故事……杜遠(yuǎn)程心下頗有幾分黯然，三界眾生誰都活得不容易，唉，旋即立即聯(lián)想到了此刻不知如何的墨青夜。為了生存，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為了能見到每日燦爛的陽光，每個人甚至每個植物都在努力的堅持，頑強的生活。
    “鏡海怎么走。”他問。
    “這……小的已經(jīng)不記得了。”紅傘菇默默的道，“過了太久太久的時間，我倒是聽我的爺爺談起過那片蔚藍(lán)的海域。”頓了下，它的語氣驀然變得遼遠(yuǎn)與憧憬，“傳說中那里很美很美，廣闊無垠的鏡海湮沒了世間所有的悲傷，倒映著藍(lán)天白云，自由自在。”
    “哦。”杜遠(yuǎn)程點點頭，到目前為止他只知道上有九重天，下有萬丈鬼界，在遙遠(yuǎn)的東方有著一方不受塵世干擾的地方，卻從未聽聞過鏡海一說。“可既然你都不記得它的具體位置了，小蝶也一定不知道啊，那這傻丫頭往哪走吶。”
    “她只是向著鏡海的方向。”紅傘菇道，“小的也沒法阻攔，她現(xiàn)在已幻化為人形，右腿右腳能跑能跳，我即使想攔著也力不從心。”
    “你放心咱沒責(zé)怪你的意思。”杜遠(yuǎn)程抬手摸了摸紅傘菇，悵然的嘆了口氣，說到故鄉(xiāng)，他也很想回去，只怕這輩子都無緣再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頓了下，他不禁問“鏡海在什么方向。”
    “無方無位，天空之海。”
    杜遠(yuǎn)程的眼睛徒然瞪大，天空之海莫非是空中的一片海域？這也太神了吧，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在這個世界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可我在仙界并未看到過任何海域。”
    “不是每個人都能尋得到它的。”紅傘菇的語氣變得沉肅，“也要看機緣。”頓了下，晃了晃傘蓋，貌似在思考該如何解釋，而后道“這樣跟你說吧公子，若想抵達(dá)鏡海，須得趕上逆流的云層，沿著云朵一路逆襲而上沖破虛空與時空的界限，才能躍登到那片美麗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