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從省委黨校上完課出來，石更問胡雪菲要不要去他家里坐坐？胡雪菲一看石更的眼神，就明白了石更心里在想什么。胡雪菲猶豫了一下，說還是改天吧，隨便找個地方坐一下就好了。
    石更見胡雪菲無意，也就沒再說什么，二人就去了附近的一家茶樓。
    一直聊到傍晚時分，原本胡雪菲想請客吃飯的，但由于石更晚上有個飯局必須要參加，只好作罷。
    石更把胡雪菲送到了春陽市舞蹈團的宿舍樓下，然后就開車去了飯店。
    晚上這個飯局是省委宣傳部部長傅傳奇張羅的，特地給石更打的電話，石更無論如何都是要參加的。
    傅傳奇張羅這個飯局石更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不過他參加這個飯局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希望能跟周文勝緩和一下關系。
    自從上次鬧的很不愉快以后，石更曾多次試圖取得周文勝的諒解，可是打電話聽到是他，周文勝就會掛掉，去家里知道是他，根本不開門，趕著周敏在家的時候即使周敏開了門，周文勝和馬麗麗也會進臥室避而不見，搞得石更很無奈，一點辦法也沒有。
    今天這個場合，石更知道傅傳奇肯定也叫了周文勝，他就想利用這個機會改善一下當下的緊張關系，哪怕不能馬上原諒他，能給他一個機會也好。
    到了酒店，何志國已經到了，二人在包間里等了大約十幾分鐘，傅傳奇來了。
    “文勝沒來嗎？”傅傳奇問道。
    “他臨時有事，說來不了了。”何志國說道。
    石更聽了很失望，心想八成是知道他也要來，所以才不來的。
    點了酒菜，三個人一邊吃喝，一邊聊天。
    “你在省委黨校快畢業了吧？”傅傳奇看著石更問道。
    “下個月就畢業了。”石更說道。
    “學習了兩年，收獲不小吧？”
    “嗯，挺大的。尤其是在這個經濟發展的新時期，我覺得省委黨校開設經濟管理學習班太英明了，尤其對于像我這樣在基層工作的干部極為重要。對我來說，最大的任務就是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而想要把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上去，就必須要用科學的經濟手段。過去我們一直是計劃經濟，發展經濟的套路已經落后了，完全不適用于新時期的經濟發展要求。所以必須得學習新的技能，才能跟的上時代發展的腳步，否則想要在新時期發展經濟只能是盲目的嘗試，其結果就是勞民傷財。”石更說道。
    “說的好。當時省委在研究是否要開設經濟管理學習班的時候，我就毫不猶豫的表示一定要開，因為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是既然不同的兩種經濟發展模式，但究竟有什么不同，究竟要怎么搞，很多人都是不清楚的，尤其是基層干部，他們要是糊涂，亂搞一氣，結果是最嚴重的。所以有人提出這個學習班應該讓廳局級的人來學習時，我是堅決反對的。我說要學就要讓基層干部來學，因為他們是直接面對老百姓的，發展經濟不就是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嗎，直接面對老百姓的干部要是不懂怎么搞經濟，這經濟肯定是搞不好的。”傅傳奇說道。
    “傅部長真是高瞻遠矚啊。”何志國看了石更一眼說道。
    “是啊，傅部長高屋建瓴，每次跟傅部長見面過，我都會受益良多，對我的工作也起到了很好的指導作用。”石更趁機給傅傳奇拍了一記馬屁。
    “你在搞經濟發展這方面我看還是很有一套的，劍走偏鋒，喜歡不走尋常路，而且事實證明效果還很好。這一點非常難得。在你的帶領下，我看東平縣脫貧致富指日可待呀。”傅傳奇作為省委領導，他顯然沒必要對石更恭維奉承，他對石更的夸贊都是他的心里話，他是非常欣賞石更的。
    “我一直在努力。”石更心想但愿東平縣經濟騰飛的那一天他還能在東平縣任職吧。
    聊了一會兒石更在省委黨校學習的事情后，話題就轉移到了牛鳳元的身上。
    “傅部長有牛鳳元的消息嗎？”何志國看著傅傳奇問道。
    石更一聽立馬把耳朵豎了起來。
    “還真有。現在可以肯定牛鳳元的春陽市委書記是當到頭了，他最多也就能干到年底吧。現在上面正在研究他的去向問題。”傅傳奇說道。
    “能留在吉寧嗎？”何志國問道。
    傅傳奇搖頭：“不能，吉寧沒有適合他的位置了。”
    “雖然與牛鳳元不熟悉，也沒什么交情，但是看到像他這樣一個有能力的干部出了事，還是感覺挺可惜的。畢竟能到他這一步不容易，距離省長僅僅是一步之遙啊。太可惜了。”何志國嘆息道。
    “是啊，如果他不出事，省長十有**是他的了。這就是命啊，命不好誰也沒辦法。”傅傳奇看向石更，意味深長的問道：“牛鳳元要是離開春陽，你應該會很不舍吧？”
    “實話實說，確實不舍。我能擔任東平縣的縣長和縣委書記，都是得力于牛書記的提拔，要是沒有他，絕對沒有今天的我。一直都想好好報答一下他，但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石更實話實說道。
    “做人是要懂得知恩圖報。不見得一定要報，但要有這個心。我想牛鳳元要是知道了，他會感到欣慰的。”傅傳奇一直懷疑石更和牛鳳元有著某種親密的關系，因為牛鳳元對于石更的提攜是不遺余力的，如果不是特別關系親密，很難想象單憑賞識就會這么做。但傅傳奇只是懷疑，他并沒有去問過任何人，也沒有調查過，因為這跟他沒有任何利害關系，他覺得沒必要非得搞清楚。
    “牛書記要是被調走了，您覺得誰最有可能接任春陽市委書記？”石更看著傅傳奇問道。
    “肯定是董立方。”傅傳奇不假思索道。
    “你對他的了解多嗎？”何志國問道。
    “不熟，但是有一些了解。你們可能有所不知，董立方最早是陳忠華的秘書。”
    石更和何志國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頗為驚訝。
    前任吉寧省委書記陳忠華，如今已是國家領導人。在十月召開的全國黨代會上，陳忠華正式成為了常委，進入了國家最高決策層。
    “據我所知，董立方跟了陳忠華很多年，一直到陳忠華到省里工作以后，董立方才離開他獨當一面。董立方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穩，無論干什么都是四平八穩，所以去看他的履歷就會發現，他所主政的地方，亮點你可能找不到，但錯誤你同樣也找不到。這跟他多年來一直擔任秘書不無關系，因為當秘書你必須得為領導把所有事情都想周到了，這種常年累月形成的習慣，勢必會影響到他的行事風格。牛鳳元跟他就不一樣，牛鳳元在春陽擔任一把手這些年做的事，基本都是大開大合，好事干的不少，但讓人詬病的地方也很多。由于有陳忠華的提攜，董立方一直是穩扎穩打，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走。如今牛鳳元出事要走了，陳忠華又身居高位，董立方又是距離春陽一把手最近的人，他不接誰接呀？我可以這么講，春陽市委書記這個位置沒有人能跟董立方搶。”傅傳奇說道。
    三個人舉起酒杯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要是董立方當春陽市委書記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省長的人選應該說是懸念重重了吧？”何志國問道。
    傅傳奇笑著搖了搖頭：“還真不是。我知道持你這種觀點的人很多，覺得之前牛鳳元的呼聲最高，現在他出了事了，再一看現在的省委常委的人員組成，基本都是老同志，根本看不出誰可能當省長。所以有的人還認為會空降。明年丁以松走了，高德全接任省委書記是沒有懸念的。而接任高德全的人，其實已經定下來了，并不是空降兵，這個人就在省委常委之中。你們倆可以猜猜是誰？”
    石更不確定傅傳奇知道的那個人是不是跟他知道的一樣，所以他不敢輕易開口，就擺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不會是傅部長吧？”石更說道。
    傅傳奇哈哈大笑，擺了擺手：“不是我。我這個歲數當省長是沒戲了，有機會干個三把手就不錯了。”
    石更立即又拍上一記馬屁：“我覺得以傅部長的能力，別說是干省長，就是干省委書記也完全沒有問題。年齡到是其次，就看上級是否有賞識傅部長的領導了，要是有人賞識，我看正省部級都未必是傅部長仕途的終點站。”
    傅傳奇又是一陣大笑，點指石更道：“你小子真嘴還真是能說會道啊。”
    何志國是真不知道是誰，他胡亂猜了幾個，都被傅傳奇給否了。
    “別猜了，這個人是賈旺。”傅傳奇公布了答案。
    石更和何志國都很驚訝，但石更與何志國驚訝的點不同，何志國是沒想到會是賈旺，而石更則是驚訝于傅傳奇的消息之靈通。
    看來傅傳奇在京天也是有人脈關系的，估計這個關系在京天還不一般。
    “他還能當省長？”何志國難以置信，在何志國看來，賈旺早就應該退休了，從二線重返一線，時至今日還沒退都算是組織上照顧他了。沒想到這老家伙居然還有步，還能往上升，真是讓他大跌眼鏡。
    “想不到嗎？我剛開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反應跟你是這樣的。知道這說明什么嗎？”傅傳奇看了看何志國，又看了看石更。
    “說明賈旺門子硬。”石更說道。
    “沒錯。門子非常硬。”傅傳奇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石更趕忙拿起打火機為其點上。傅傳奇抽了一口，吐出個眼圈說道：“賈旺要是當了省長，吉寧就熱鬧了。”
    “怎么講？”何志國不解。
    “石更年輕一直在基層，你進官場的時間又短，對省里高層的事情你們肯定都不了解。”傅傳奇性致勃勃地說道：“賈旺這個人口碑不好，本事也沒多大，但是總喜歡把自己裝扮成一副很有本事的樣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當年當常務副省長的時候提議建經濟新區的事情。當時看到全國很多地方都在搞這個特區，那個新區的，一派欣欣向榮的樣子，不僅得到了國家的大力支持，還大大發展了本地的經濟，賈旺也是躍躍欲試，就在常委會上提出吉寧也要建立屬于自己的新區。當時他為了這件事準備的很充分，洋洋灑灑地說了很多。但絕大多數人都是不同意的，覺得建新區是好事，就是時機不成熟。如果國家主導還好，要是吉寧自己干，不容易成功。別人越是反對，賈旺就越是想干，似乎是想證明他的提議是絕對正確的。后來也不知道他在背后做了什么工作，反正是說服了時任的省委書記，最后由省委書記拍板，決定建立屬于吉寧自己的新區，并讓賈旺掛帥干這件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省報還大力宣傳過此事。”何志國說道。
    “沒錯，宣傳的力度很大，給人的感覺是這事兒雖然還沒做呢，但肯定是會成功的。那段時間賈旺頻繁的上報紙，又是劃地，又是做設計圖，忙得不亦樂乎，甚至還受到了國家級媒體的關注，并接受了采訪。賈旺侃侃而談，大言不慚地說吉寧的新區要是建成了，將與特區淺圳不相上下。結果這話說完不到半年，在蓋一座大樓的時候，因為中間出現了**問題，層層抽條，導致出現了豆腐渣工程。后來大樓出現了坍塌，活活砸死了三十五個人。這又得說到賈旺的門子硬了，要是別人，出了這么大的事，他的仕途肯定就毀了。但賈旺沒有，最后這事被壓了下來，他被平調到了人大。看著好像是降了，其實是一種變相的被保護了起來，否則就不會有后來的重返一線，更不會有現在要當省長的他了。”
    “那新區后來就不建了？”石更問道。
    “還怎么建啊？本來大多數人就不同意，賈旺為了顯示自己有本事有遠見非得要建，結果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僅他當省長沒戲了，還連累了當時很有前途的時任省委書記，你說賈旺這人多有意思吧。以我看，賈旺明年要是當了省長，肯定還得折騰，不折騰怎么能顯示出他有本事呢？我看搞不好他又會折騰出個大事來。”傅傳奇笑道。
    “高德全是個干實事的人，我想他應該不會讓賈旺亂來吧？”何志國說道。
    “按理說肯定是這樣。但他們要是在一起搭班子，究竟會怎么樣，現在誰都沒有預測。但我想肯定會特別熱鬧，平靜了很久的吉寧政壇，很快就有好戲看了，你們就拭目以待吧。”傅傳奇那樣子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