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也沒有那么多可聊的,打過招呼后,石更就去了政協那邊,看了看辦公室,與政協的所有工作人員見了個面,講了幾句話。
許干事的任務完成后,石更將其送出了辦公樓,之后在縣委辦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縣委的宿舍樓。
古北縣委的宿舍樓和絕大多數市縣的宿舍樓一樣,也在縣委縣政府的附近。古北縣委宿舍樓房間很充裕,不像東平縣,石更在縣里工作了五年,愣是沒有房間,只好一直住在招待所里。
宿舍樓的房間很一般,不到三十平米的樣子。靠門的這一側有個衣柜,靠窗戶的位置放著一張小雙人床,對面是一臺電視,電視的旁邊是一個寫字臺,寫字臺前面放著一把椅子。在寫字臺的旁邊放著暖水瓶、臉盆架和洗臉盆。沒有獨/立的衛生間,想要方便只能去外面的公共廁所。
縣委辦的工作人員問石更有什么其他需求沒有?石更一時也想不到,就先將其打發走了,說等有需求的時候再找他。
之前在與鄧青松和年三十見面的時候,二人都說石更坐了一夜火車挺辛苦的,剛過來不必急著上班,先好好休息一下。所以石更打開行李包,把衣服放到衣柜里掛起來,洗了把臉后,就倒在了床上,沒有再去縣委縣政府。
這一覺一直就睡到了下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肚子餓的咕咕直叫。
石更沒有急著去吃飯,而是拿起洗臉盆和洗漱用品去了外面的公共廁所洗澡。
廁所分為里外間,里間是用來解決大小便的,外間是用來洗漱的,條件很差,沒有淋浴。石更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人正在用洗臉盆往身上倒水沖涼。
石更脫光衣服,接了一盆涼水,舉過頭頂一倒,瞬間感覺全身涼爽無比。
“你是新來的?”一旁的人看著石更問道。
石更伸手抹了把臉,看著對方說道:“嗯,今天剛來。”
對方要比石更高半頭,瘦長型的身材,長得濃眉大眼,看年紀要比石更小一點,但也小不了多少。
“我叫劉子驥,在縣政府辦公室工作。你呢?”劉子驥問道。
劉子驥?石更記得在火車上上錯臥鋪的那個女的在他耳邊說過的那個名字就是劉子驥,莫非就是眼前的這個人?那這么說那個女的也應該在古北縣了。
“我叫石更,在政協工作。”石更不由得又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人。
劉子驥聽石更這個名字感覺很耳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說過了。
“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上班嗎,你怎么在這兒啊?”石更好奇道。
“請假回家了幾天,剛回來。”
石更一聽,心想昨晚女人叫的肯定就是他了。
“你是哪兒的人啊?”石更問道。
“興州。你呢?”劉子驥問道。
“春陽。”
“都不近啊。我住在217,有事的話就去找我。我洗完了,先走了。”
“好。”
初次見面,石更對劉子驥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由劉子驥石更想到了昨晚他女朋友誤上了自己的臥鋪一事,他那個女朋友除了個子稍微矮了一點之外,其他方面還真是不錯,尤其是上下那兩張櫻桃小口,都稱得上是極品,男人的最愛。
洗完澡剛回到房間,就有人來敲門。
“石主席您好,我是鄧書記的秘書。鄧書記在縣招待所安排了一桌飯,給您接風,請您務必過去。”鄧青松的秘書說道。
“你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石更說道。
換了身衣服,石更跟隨鄧青松的秘書就去了縣招待所。
與宿舍樓不同,縣招待所距離縣委縣政府有一段距離,步行至少要十七八分鐘。石更問為什么不把招待所建在縣委縣政府附近?鄧青松的秘書說原來招待所就在縣委縣政府的旁邊,后來重新翻蓋辦公大樓,就把招待所給拆了,招待所所占的地方被劃進了縣府大院。
難怪縣委縣政府的大院會那么大呢。但石更不太明白為什么非要這么做?把招待所占的地方劃過來,也不過就是擴大了縣府大院的面積而已,并沒有實際意義,而去招待所卻不方便了。
到了招待所,石更站在門口仔細地看了看,一排二層小樓,墻體是紅白相間的兩種眼色,由于是新蓋的,而周邊的其他樓房都很老舊,所以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進去后,服務員引領著來到了二樓的一個包間。鄧青松已經來了,打開門,鄧青松笑著站了起來。
“休息的還好吧?”鄧青松關心道。
“挺好的。到了宿舍后一覺睡到了四點多。”石更微笑道。
鄧青松伸手示意石更坐:“缺什么少什么就吱聲,你只身一個人過來工作不容易,在生活上必須得讓你得到足夠的保障。”
“謝謝鄧書記。”
“不用客氣。你是人才,對待人才就得好一點。”
“哈哈,鄧書記過譽了。”
點的酒菜上齊后,石更與鄧青松邊吃邊聊,其實主動是鄧青松在說,他在給石更介紹古北縣的情況,說的非常詳細,石更聽得也非常認真。
聽了鄧青松的介紹后,在回想上午來古北縣時許干事說的話,石更覺得許干事確實沒有撒謊,古北縣還真是除了窮還是窮,別的什么都沒有。
“過去窮是大家都窮,不覺得怎么樣。但自打進入九十年代,在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大力發展市場經濟以后,大家都不再甘心貧困了,都想過上好日子,咱們古北的老百姓尤其如此。這幾年縣委縣政府再發展經濟這一塊上下了很大的決心,一直在找出路,也嘗試了很多辦法,但受困于自身條件的影響,一直沒有什么太大的起色。東平縣的情況雖然要比古北好一些,但也是個國家級的貧困縣,你去的這幾年所做的工作有目共睹,成效顯著,所以當得知你要來古北的時候,我真的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我甚至覺得古北這下有救了。所以我希望你在充分的了解了古北的情況以后,能夠出一點高招,讓古北盡快實現脫貧致富。”鄧青松儼然是把石更當成了救世主,對石更寄予厚望。
“聽到鄧書記這么夸我,我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啊。我在東平縣確實取得了一些成績,這些成績一方面是取決于東平縣的自身條件,另一面是機遇巧合。比如現在搞得很紅火的蔬菜大棚,就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覺得還不錯,就決定干了,并不是閉門造車想出來的。所以鄧書記對我給予這么搞的期望,我真的是誠惶誠恐,很怕會讓鄧書記失望。我能說的只是我會盡力而為,能不能讓古北的老百姓真的過好日子,這個保票我還真是不敢打。不過鄧書記急切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而且從鄧書記的話語之中,我就能斷定鄧書記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石更說的都是心里話,沒有藏著掖著。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鄧青松擺了擺手,一臉慚愧地說道:“我不是古北人,但我在古北的感情卻絲毫不弱于自己的家鄉。在這里我從副縣長,到縣長,再到縣委書記,到年底是整整十五年。這十五年我無時不刻的都在想如何讓古北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可惜種種原因始終沒能如愿。如今馬上就要卸任了,我真是感覺對不起古北的60萬老百姓啊。”
“鄧書記要卸任了?”
“嗯,已經確定了,干到年底就不干了,歲數到了。說句實在話,我以為你是過來接我的班的,萬萬沒想到是到政協工作。我這個歲數都沒去政協,你這個歲數去什么政協呀?因為這件事我還特地去市委問過,市委說是省里的安排。真是可惜了。”鄧青松不好開口直接問,但在官場混了大半輩子了,他猜石更肯定是得罪人了,不然在東平縣干得好好的,不能一下子被發配到古北來。
“真沒想到鄧書記這么關心我的工作安排,這是我的榮幸啊。”石更舉起酒杯說道:“鄧書記,我敬你。”
二人碰杯喝了一口。
放下酒杯,石更問道:“鄧書記退了,應該是由年縣長接任吧?”
“這我還不是很清楚,應該是他吧。”鄧青松似乎不想多談,話鋒一轉,又把話題拉回到了發展經濟上:“你說古北要是也搞蔬菜種植行不行?”
石更想了一下說道:“恐怕不行。據我所知,大河周邊的錦嶺和新陽都在搞蔬菜大棚,雖然規模沒有東平縣那么大,但是也已經初具規模了。古北要是現在搞,已經是居人之后了,沒有任何優勢。另外想要說服老百姓也不容易。古北的地少,老百姓吃飯本來就困難,再讓他們把地拿出來種菜,成功了還好,要是不成功,根本沒辦法向老百姓交代。”
鄧青松點點頭:“是這么個理兒。”
“上午來縣里的路上,我聽陪我來的許干事說縣里在養牛,養獺兔,說收效甚微。您剛剛跟我介紹縣里情況的時候也提到了縣里一直在大力發展畜牧業,但效果不是很好,您能詳細給我介紹一下這兩個項目的情況嗎。”石更感興趣道。
“養牛和養獺兔這兩個項目都是年縣長引進來的。養牛的項目是與省政府農業開發辦公室合資干的,成立的公司叫興龍肥牛公司,共投資了3000多萬,其中固定資產投資2200多萬。投入資金中,農業開發資金是1800多萬,縣里投入了800多萬,然后又從銀行貸了將近900百萬,公司占地3萬多平方米。三年前,當年籌建當年投產,還被省政府確定為農業產業化重點龍頭企業。公司當年引進的是荷蘭的最先進的全套屠宰生產線,還有什么分割技術,總之都是世界頂尖的。當時這個項目設計是年屠宰能力為7萬頭,一期為2.2萬,年產精品肉3000噸,預計可實現產值近8000萬、銷售收入7000萬、上稅1300萬,安排就業3300人,帶動肥牛飼料3.3萬頭,增加牛民收入1600萬。當時干這個項目是滿心歡喜,群情激奮,都覺得這個項目要是上馬了,將會是古北經濟的歷史性轉折點。可現實情況卻截然相反。”
“怎么呢?”
“受牛源供應、產品銷售、流動資金、管理水平等等多方面條件的限制,經營了三年,非常慘淡,目前基本已經屬于停產的狀態了。期間省市兩級領導都對肥牛公司進行過強身健體式的關照,動員兩家省級國有企業對肥牛公司進行嫁接改造,投入了大量的資金,但扔無力回天。”鄧青松搖頭道。
“獺兔呢?”
“獺兔是兩年前的項目。當時肥牛公司干了一年后,見效益不理想,為了不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年縣長聽信了省外貿部門的宣傳推廣,決心在全縣大力發展獺兔產業,并依托省外貿部門成立了興龍畜牧產業有限公司。當時從法國引進了700只種兔,后來在縣委縣政府的行政推動下,下面18個鄉鎮與這個公司組成了兔業集團。很多農民對政府推動的項目不是很信得過,就不想參與,但縣里已經決定做這項產業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就強行下達養殖任務,并采取高壓緊逼、現場推動等辦法落實,各個村子沒辦法,只好出資先買了,再做動員,無償提供給農戶。起初一家外貿公司承諾養成的種兔和商品兔保證回收,但后來收走了成品兔后卻沒有兌現錢款就跑路了,至今也沒有找到這個公司。另外很多農戶的養殖技術不過關,把兔子給養死了。還有一些其他原因,導致現在這個產業也是黃攤子的邊緣。”
“農民不相干,強加于他們,這么做可是有待商榷啊。”石更覺得用行政手段強制性的讓老百姓干某件事是非常愚蠢,非常低級的一種施政策略。
“我當時是不同意這么干的,我覺得這對政府的公信力是一種損害。本來老百姓對養獺兔這件事就不是很有信心,政府強行讓他們養,最后掙到錢了還好,要是掙不到錢,以后誰還會相信政府啊?可年縣長堅持這么做,絕大多數的縣委常委也是持支持的態度,結果就成了這個樣子。”
雖然鄧青松沒有埋怨年三十,可是話里話外石更還是能感覺的出來,鄧青松對年三十還是非常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