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小桌子，石更和黎笑依坐在一面，曹建吉和司機坐在一面。
    吃面的過程中，石更面色如常，只顧著吃而不說話。
    石更不說話，其他三個人也不說話。但坐在對面的曹建吉一直在悄悄地觀察著石更。
    突然，石更看著曹建吉說道：“果然出來走一走看一看還是有好處的，要是待在辦公室里，哪能看到上午這兩件與政府行政機關一把手有直接關系的事啊。這兩件事顯然不是偶然事件，明顯是經常發生的，說不定此時在海川的某個地方就在上演著類似的事情。對于這種現象你怎么看？”
    曹建吉猝不及防，他沒想到石更會突然問他這么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想要回答好卻并不容易。曹建吉作為海川的主要領導之一，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將意味著他對海川官場現狀的一種看法，說輕了，石更肯定不滿意，說重了又很可能對他不利，所以必須得拿捏好分寸。
    曹建吉腦子快速轉了轉，說道：“海川的干部隊伍確實存在著一些問題。像今天上午這兩件事，作為海川的主要領導，我很氣憤，也很痛心。像他們這樣的人，確實是不宜在重要的工作崗位繼續擔任主要領導的，必須對他們的工作進行調整。對于干部隊伍中所存在的一些問題，我相信隨著石書記的到來，一定會逐一得到解決的。”
    “在我看來，海川的干部隊伍存在的問題絕不是一些，而是很多。有些問題還不是現在才有的，是早就存在的，是根深蒂固的。”石更嚴肅道：“說到底，問題還是出在干部的選拔任用上。像吳能利和鄭巖石這樣的人，他們出現問題，選拔重用的人是要承擔責任的。他們的亂提拔亂任用，不僅對一個行政部門造成了損害，所產生的不利影響，還是對政府形象的一種損害。像上午城管那件事，那么多老百姓看著，那可能是政府做多少事情都無法挽回的。是時候該對海川的干部隊伍進行一次大面積的整頓了，對于那些垃圾，必須一個不留的清理掉。對于新提拔重用的干部，必須做好把關，絕不能讓那些無才無能之人濫竽充數，渾水摸魚。”
    其實石更今天原本出來的目的是為了找茬兒的，結果沒想到沒等主動找，吳能利和鄭巖石就主動往他的槍口上撞，這不得不說是意外之喜。但換個角度去看，這也說明海川官場所存在的問題確實很多，隨處可見。
    海川官場存在的亂象，對于浸淫海川官場十幾載的曹建吉來說，他一定是一清二楚的。石更問曹建吉對上午兩件事的看法，其實曹建吉想多了，石更只是為了給自己下面的話做鋪墊而已，因為他就知道曹建吉不可能說出令他驚訝的話。而他說的話，他不僅不怕曹建吉出去跟別人說，他反倒希望曹建吉去傳播，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行事風格，他這個外地人就是要動碰不得摸不得的海川官場。
    曹建吉點點頭：“石書記所言句句在理，我舉雙手贊成，我也支持對于干部隊伍的整頓，以及在嚴把用人關。”
    曹建吉看得出石更不像是在喊口號，但是說到和做到可是兩回事。石更單槍匹馬的來到海川，之前開全市的干部大會，又做了那么一番言論，那無異于是對海川官場的一種宣戰。在曹建吉看來，石更那么做是并不明智的，也不像是一個官場老手的處事方式。
    當石更成為整個海川官場的對立面的時候，他能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和整個海川官場對抗嗎？這顯然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反正曹建吉是不太樂觀。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石更天天出去找各個行政機關的茬兒。說是找茬兒，其實都是真實存在的問題，發現后，石更不僅讓黎笑依全程錄像，還會將一把手叫過來當著老百姓的面痛斥，使老百姓拍手稱快，很是得民心。
    其實石更的舉動不僅獲得了海川老百姓的擁戴，還受到了全國老百姓的推崇。
    原因是，石更讓黎笑依將所有拍下來的視頻全部都發到了網上，取名為“海川市委書記暗訪記”。由于視頻中石更解決的問題，都是各地老百姓經常能夠遇到，但是又不好解決的，石更給解決了，并狠批痛罵那些官員，這讓所有看了視頻的老百姓都大呼過癮，感到很解氣，都紛紛為石更點贊，并紛紛發言表示渴望自己所在的地方也能夠擁有一個像石更這樣的書記。
    總之視頻是火了，石更也又一次出了大名。并獲得了一個“人民的好書記”的稱號。
    不得不說石更是一個很懂得，也很善于自我包裝的官員。而這無疑與他十年的電視臺工作的生涯有著莫大的關系。
    “你是怎么搞的呀？天天跟著石更出去，怎么就不知道提前通個風報個信呢？”陶紅專非常不滿地看著曹建吉。
    短短幾天的時間，十多個部門的領導或是被免職，或是被訓誡。一時間海川各大行政機關的主要領導人人自危。陶紅專為了穩住軍心，不得不挨個打電話，告訴他們不要怕，石更這是對沒有去找他匯報工作的打擊報復，海川并不會因此而變天。海川永遠是海川人的海川，絕不會被一個外地人所控制。
    雖然陶紅專這么說，可是各大行政機關的主要領導還是心里不踏實，私下全都紛紛開會，會議的內容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時刻警惕石更的突訪，絕不能給石更任何做文章的機會。
    為此，只要帶窗戶的單位，門口都安排了人時刻盯著，只要石更一出現，就馬上向里面打電話報信兒，而里面必須確保不能有任何問題。
    可見都把他們嚇成了什么樣子。
    “我沒法通風報信啊？”曹建吉滿臉委屈：“出門之前石更也不說具體去哪兒，而且我全程都跟他坐一輛車，就算到了某個單位的跟前，我也不能當著他的面就打電話吧。這事兒我真是無能為力。”
    陶紅專嘆了口氣，仔細一想也是，如果曹建吉要是通風報信暴露了，石更就會不信任他了，那么他以后再想跟在石更身邊，從石更那兒了解到一些什么就幾乎不可能了。
    “這個家伙還真是可惡！”陶紅專攥著拳頭狠狠跟地砸了一下桌子，他沒想到石更一計不成又施一計
    “石更這回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了。”曹建吉看著陶紅專說道。
    “動真格的又能怎么樣？我不相信下面那些人會跟著石更走，和石更一條心。”
    “可是石更要是繼續這么搞下去，你能保證下面那些人永遠不變心嗎？”
    陶紅專看了看曹建吉，沒有答話，因為他還真不敢保證。
    石更要是繼續這么找茬兒下去，把下面那些人搞害怕了，有些人肯定就會舉白旗投降的，而一旦產生羊群效應，那后果將是很難逆轉的。
    見陶紅專不說話，曹建吉說道：“我倒是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什么辦法？”陶紅專問道。
    “召集石更和袁乾坤之外的所有常委，和下面的一把手們一起吃頓飯，要給他們信心，讓他們知道，我們這些人是他們的堅強后盾，石更一個人再折騰，他也是窮折騰，他一個人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是我們這些人的對手。只要我們齊心協力，海川政壇就永遠沒有外地人的立足之地。”
    陶紅專仔細一琢磨，這個主意不錯。雖然他是海川當下實事上的一把手，可是他畢竟是一個人，要是所有常委出面，集體表態，所產生的效果確實是要比他一個人大的多。
    “你這個主意不錯，就按你說的辦。”
    晚上，袁乾坤去了市委一號院石更住的別墅。
    袁乾坤過去的時候，石更剛吃完飯。
    “你吃飯了嗎？要是沒吃，就在這兒吃點。”石更說道。
    “我是吃完飯過來的。”袁乾坤拿出煙剛要點上，忽然想起石更是不抽煙的，就把煙收了起來：“今晚大聚會，您知道嗎？”
    石更不知道：“什么大聚會？”
    “除了咱們倆之外的所有市委常委，此時此刻，正在海川賓館，與各大行政機關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在一起吃飯。”
    石更多少有點驚訝：“他們這是要穩定軍心嗎？”
    “肯定是啊。這說明他們已經慌了。”袁乾坤高興道。
    “不至于吧？這不過才剛剛是個開始而已，如果這就慌了，那只能說明他們并沒有外界想象的那么牢不可破。而且光靠吃飯就能穩定軍心了？酒桌上吃吃喝喝的事情是最不靠譜的了。”石更對于他們吃飯這件事很不以為然，他覺得這樣籠絡人心的方式并不高明。
    “自從您搞突訪，并取得了成效以后，現在各大行政機關全都如臨大敵一般，一個個謹小慎微，您以后再想搞突訪，只怕是不容易了。”
    “有些辦法是屢試不爽，而有些辦法就是一時的，譬如說突訪，以后就不能再用了。”
    “那您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總得讓下面那些人低頭才行吧。”
    袁乾坤覺得這件事開工沒有回頭箭，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就要達到目的，這不光涉及到面子的問題，如果這次不能一舉搞定下面那些人，以后再想對付他們將會變得更加艱難。而且這次機會難得，因為大石頭已經出現了裂痕和松動，要是不能趁熱打鐵也實在太可惜了。
    “對付他們的辦法我多的是，不過現在還是不說為好，我怎么做你到時就知道了。對付他們這些人，我肯定是要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石更想要搞定各大行政機關的一把手，目的絕不僅僅是讓那些人向他匯報工作，為了爭個面子這么簡單。石更的真正目的是想讓陶紅專們失去對那些人的控制，成為光桿常委。然后他與那些人合力，對陶紅專們形成上下夾擊。之后再各個擊破。
    石更不想說，袁乾坤也不好追問，但是見石更胸有成竹的樣子，袁乾坤心里還是很踏實的。
    “對了，那個存儲硬盤修的怎么樣啊？”袁乾坤問道。
    石更搖了搖頭：“沒有任何進展。”
    “省公安廳技術偵察總隊都修不好，只怕是就真的修不好了吧？”
    “也不能這么說。我還會再找人嘗試著修一下的。”
    忽然，石更的手機響了，是谷勇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