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凱剛站穩，飛行器就突然加速，他一下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還沒從緊張的狀態中恢復，目光仍然緊鎖老大——她一進飛行器就被一群人包圍，有人貼著她的左側不停耳語，右邊一個人幫她帶上了耳機，前面的人給她送上一瓶水，她喝了幾口就扔了回去，后面又追上來一個人，舉著設備請她填寫著什么，醫生也跑過來請她先進醫療室，她卻擺手表示不用。
    她一步沒停，徑直走進一個隔間，關上了門。那幾個人守在門外，交頭接耳，不敢離開。
    杰凱看傻了，原來當“老大”可以這么威風，眾星捧月的。他們三人進來后可是無人問津，他也口干舌燥，卻不知道去哪里找水。
    “沒事吧？”
    梔子向他伸出了手，他才發現自己還坐在地上。
    他搖搖頭，借著梔子的力道，站起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腳，不敢相信，竟然毫發無傷地逃出了“地獄”。
    “老大她……”他一路稀里糊涂，好像有很多問題，卻不知從何問起。
    “帥吧？”梔子瞄了一眼那個隔間，“到了里面就沒這么帥了。”
    杰凱傻笑，仍不知道怎么提問，“里面是……”
    “辦公室，每臺飛行器上都有，給現場級別最高的指揮官用的，讓他們在里面挨更高級指揮官的罵。”梔子壞笑。
    “老大會挨罵嗎？”杰凱不相信。
    “當然。”梔子撇嘴，“她運氣不好。”
    杰凱不明白，他們剛才明明發現了疑似大規模武器，這應該是立功的大事吧，怎么還會挨罵呢？
    “來，先找個前排位置看好戲。”梔子帶著他坐下來。
    這是最靠近辦公室門口的兩個座位。杰凱相信，如果門稍稍打開一條縫隙，他們就能聽到里面的對話。他看到，正坦也坐在附近，翹著腿，閉目養神，耳朵一定也是機警地豎著。
    “喝點水。”梔子從座位底下摸出兩瓶水，“今晚還長著呢，這個情況，我們肯定要跟著老大回總部了。”
    杰凱喝得著急，一瓶迅速下肚，又在自己的座位下搜索著第二瓶。
    “給。”梔子又遞給他一瓶，“餓不餓？”
    杰凱點頭，四處張望，這飛行器看上去不像有食物的樣子，可是，他卻隱隱聞到陣陣香氣。
    他尋著味道，看到一個人端著餐盤走來，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他本來盯著盤中的食物，門開的瞬間，卻被辦公室里的場景吸引，原來，他這個位置，不僅可以“偷聽”，還正好看得到老大面前的大屏幕，而現在，屏幕里面的人，正是神行海克將軍。
    雖然因為送餐，兩人暫停了對話，可是，梔子還是很肯定地對他說，“看吧，已經在挨罵了。”
    “不可能吧。”杰凱伸著脖子。在他心中，老大一直是神行海克將軍的左膀右臂，甚至掌上明珠，他怎么舍得罵她？
    “剛才的情況，對于一個指揮官來說，沒有正確的選項，也沒有最優的選項，甚至連相對較好的選項都沒有。所有選擇都是爛的。”梔子已經不再向辦公室里面看了。
    杰凱驚訝不已，盯著梔子，渴望更多解釋。
    “你想想看，帶著我們闖進去，是好的選擇嗎？雖然‘全暗狀態’是探清敵情的最好時機，但是，不可知的因素太多了，一旦出了狀況，就是她對風險評估的失誤。”梔子喝了口水，“她也可以撤回車子，等通訊恢復，向總部匯報情況后再行動，可那個時候，‘全暗狀態’就結束了，只能放微型偵察設備進去。如果敵人能實現‘全暗狀態’，基本可以肯定他們的技術水平，大概率，我們的偵察設備都沒用。又不能拖著等下次‘全暗’，因為大怪獸隨時可能完工。最后，我們只能強攻，那個傷亡，不堪設想。”
    “那也可以先回到車子，找更多人支援，一起闖進去呀。”杰凱覺得還有很多其它選擇。
    “這是最糟的選擇，老大肯定不會這么做。”梔子搖著頭，“更多人進去就是把更多生命丟進無法評估的風險中，而且，對‘間諜行動’來說，人數并不是優勢，更何況，她還要賭上時間，萬一這一來一回的，‘全暗狀態’就結束了呢？”
    “如果一個人回去找支援，另外三個人進去呢？這樣不就沒有時間問題了。而且一旦有狀況，外面還有人支援。”杰凱一直相信這就是最佳選擇。
    “外面的人怎么知道里面出了狀況？‘全暗狀態’呀，我的小同學。”梔子笑了，“還有嗎？”
    杰凱搖頭，他想不到別的方法了。
    “實戰就是這么混蛋。從來不會給你機會拿著設備做好數據分析后再做決策。指揮官們往往都是靠直覺闖過危急關頭，這其實也沒什么不科學或不嚴謹的，那些直覺都是經過十年二十年的經驗積累養成的。所以，你要相信老大，她的命令就是最正確的唯一選擇。”
    杰凱承認，老大當時的決策確實是對的，而且也沒出什么狀況呀，他們都活著出來了。
    “只可惜，她運氣太差了。”梔子又開始撇嘴，“只有不到十分鐘，真的來不及探清狀況，而且還暴露了我們，這種情況，敵人一定會馬上做出反應，我們恐怕很快就得進攻，信息和時間都不夠，處境不妙呀。你說，這‘全暗狀態’怎么這么快就結束了呢？”
    杰凱突然眉頭緊鎖，他確實知道“全暗狀態”為什么突然結束，這也讓他的頭腦里涌出了一堆剛才來不及思考的疑問。
    “怎么？還有問題？”梔子問。
    “呃……”杰凱思緒混亂，回想著那一系列他不理解的情況，“老大命令避免交火，可她還是開火了。”
    “什么？！”梔子跳起來，“她殺人了？”
    杰凱被梔子的反應嚇到了，驚恐地點著頭。
    “她一定有她的理由。”梔子又馬上坐下來，“杰凱，我的忠告，不要懷疑老大，即使她做了你不理解的事。下屬發現長官犯錯，一番操作力挽狂瀾，那是勵志故事里最毒害年輕人的橋段。先不說她的能力和經驗遠高與你，她是和將軍們甚至統帥們坐在一起開會的人，她掌握的信息和我們完全不對等，所以，絕大多數時候你我都不可能理解她的決定，這是非常正常的。”
    杰凱沒回應，這些話再有道理，也還是不動聽，他就是想要搞明白老大的想法。
    “你不同意，沒關系。想想結果，老大開火后，你們就拿到了重要的情報，是不是這樣？”
    “呃……”杰凱回憶起會議室里傳出的那段詭異的對話，不確定那算不算情報，他其實根本沒聽明白，那些話，迷霧一般，像是一層套著一層的陰謀，讓他毛骨悚然。
    “如果老大命令你保密，那就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我，還有你爸媽，連你女朋友也不能說。明白嗎？”
    杰凱剛想點頭，就看到辦公室的門開了。麗卡露探出腦袋，“杰凱，你進來一下。”
    又被點名，杰凱戰戰兢兢，走進去，發現地方不大，也沒有他坐的座位，就貼門站著，盯著那盤一口未動的食物，饑腸轆轆。
    麗卡露也沒坐下，隨意地靠著辦公桌。
    杰凱發現，屏幕中的神行海克將軍已經不在了，估計他們開完了會。面前的老大雖然掛著兩只黑眼圈，但她眼睛里神采還在，不像“被罵”的樣子。
    “杰凱，剛才我們截獲的那段對話，我還沒想清楚，所以要請你保密。”
    杰凱沒想到，老大竟然這么直白。
    “是，老大！連我爸媽我女朋友都不會說。”
    麗卡露愣了一下，然后笑起來。她笑得停不住，杰凱搞不明白是為了什么，只能跟著傻笑。
    突然，不知那里發出滴答一聲，屏幕同時閃動了一下，出現一排數字，開始計時。
    那不是正常的計時，而是像定時炸彈一樣的倒計時，一秒一秒地遞減，讓杰凱感到無比壓抑，最可怕的是，數字下面閃著一行文字——“統帥圓桌即將接入”。
    麗卡露收起笑容，轉過身背對杰凱。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到她的聲音略有起伏。
    “杰凱，你今天表現不錯，去吃點東西吧，還要幾個小才能到。”
    杰凱離開前，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數字，還有不到五分鐘，老大就要面對統帥圓桌，他猜她肯定需要一個人靜靜，也許，對她來說，真正的戰斗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