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遍，你叫什么名字？”梔子翻看著設備，一臉焦急，“麗卡露？你不在名單里。是老大讓你上來的嗎？”
    話音剛落，飛行器里就驟然肅靜，接著全體起立，就像有人發號了一道無聲的命令。
    麗卡露解不開安全帶，慢了半拍，站穩時，剛好看到神行海克走進飛行器——他穿著緊身的制服，腰間掛著武器，辮子扎得結實，和新聞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他在任務中的樣子，禁不住多看了幾眼。他一揮手，所有人坐下來，她又慢了半拍。
    飛行器的艙門在他身后緩緩關閉。麗卡露很肯定，落座前，神行海克瞟了她一眼，但之后就再也沒向她這邊看來。確切的說，他幾乎沒抬起過眼皮，從飛行器搖晃著升空到平穩飛行，他都低頭和左右兩側的人在設備上比劃著，像是在討論重要的戰事。
    “別看了。”梔子拉了麗卡露的衣服，“慢慢就習慣了。”
    “習慣什么？”麗卡露本來就緊張得要命，又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
    “習慣我們的老大帥得如此驚天動地。”梔子眨眨眼睛，“你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
    麗卡露心煩意亂，幾乎無法思考，“什么事情？”
    “活命的事情。”梔子把設備舉到麗卡露眼前，“你看，這支反抗軍已經活躍了將近十年，他們人數不多，也沒急著擴張，但是戰力超強，可不是什么土匪流氓，是正規軍的水平，又特別擅長聲東擊西，你看數據，交戰二十九次，我們的勝率是個個位數，而且，最近幾年，反抗軍太多了，根本打不過來，像這種不怎么激進的，顧不上理他們，也就沒怎對他們進行戰術分析。”
    “所以這次我們是要往陷阱里跳？”麗卡露已經在過來的路上研究了這支反抗軍，他們神出鬼沒，幾次都打得迎戰的統治軍折損慘重，卻從不乘勝追擊，野心究竟何在，她想不明白。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會聊天，非要快人一步嗎？我還沒說完呢。”梔子用手肘狠狠捅了麗卡露的胳膊，“這次他們攻占了一座水庫，切斷了周邊三座城市的供水，這種公然挑釁，就算是陷阱，也得跳。”
    “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攻下來的嗎？”麗卡露鎖緊眉頭，看著梔子，“水庫都是重兵，他們規模緊湊，不太可能做得到。”
    “別說我了，老大都不知道，你看他發愁的樣子。”梔子小心地瞄著神行海克，“我聽說，昨天夜里，他們突然發起強攻，天還沒亮就把水庫拿下了，駐守的統治軍沒留下一個活口，今天上午總部派去的情報組，也全員陣亡，一條信息都沒來得及發出來。所以，等下跳下去以后，你先別急著開火，新手都愛大驚小怪，一驚一乍的，聽見點風吹草動就嚇瘋了，你沉住氣，跟緊我，我的位置比較靠后，不會馬上和敵人近身，而且，我猜這次老大八成只打算試探，很有可能打幾下就撤退，調整戰術再……”
    飛行器猛然減速，梔子一下子把剩下的話咽回肚里，差點咬了舌頭。要不是綁著安全帶，所有人被會被狠狠甩在地上。
    “看來你運氣不太好。”梔子戰戰兢兢地說，“可能要降落。”
    戰士們訓練有素，并不驚慌，安靜地等著神行海克的命令。
    神行海克盯著設備，靜止了幾秒，就解開安全帶，抓著頭頂的安全扶手，站起來，“改用第五十一號戰術。”
    飛行器里一片嘩然——兩位數的戰術，還是上一代戰爭的產物，只有像神行海克這樣參加過最后一戰以前大規模戰役的老將，才使用過。
    神行海克拍了兩下安全扶手，大家立刻安靜下來，艙門上的紅燈亮起，飛行器果真進入了下降的弧度，隨后迅速落地。
    戰士們動作一致的用一只手彈開安全帶，起身便自動形成了緊密的隊伍，從艙門魚貫而出。梔子推著麗卡露，嘟囔著罵了幾句，“你這小丫頭，是何方神圣？姐打了快十年都沒見過飛行器降落。”
    飛行器不能落地，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因為那是統治軍最重要的資源，尤其是這樣的大型飛行器，現役的數量本來就不多，還都是最后一戰以前制造的，因為也只有那時候的統治軍有實力生產這種龐然大物，現在的統治軍，和成千上萬支反抗軍斗了十幾年，就像一頭被鋪天蓋地的蜂群不停追咬的雄獅，即將力竭，要不是倚仗空中通路與時間賽跑，就算超級戰士們再神通廣大，這世界恐怕也早已四分五裂。
    所以，標準的操作程序就是從飛行器上直接跳下，飛行器不停，降落在就近的地基待命，像這樣直接落地在環境不明的戰場里，風險太大了，損壞或者被劫持，后果都不堪設想。
    “想什么呢？”梔子用手在麗卡露直愣愣的眼前晃了好幾下，“不該你操心的事別瞎想。到我們了，快走。”
    麗卡露隨著梔子加入隊伍，向門口快速移動，她前后一掃——梔子的位置確實非常靠后，他們后面已經沒有幾個人。
    “準備好了嗎？”梔子回頭做了最后的關照。
    麗卡露剛想點頭，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擋在門口，她下意識地抓住那只手，抬頭迎上了神行海克鋒利的眼神。
    梔子張大嘴巴，想看這場意料之外的熱鬧，卻被神行海克一甩頭趕下了飛行器，后面的幾個人也跟著躍出，原本滿員的飛行器變得空空蕩蕩。
    “你留在里面。”神行海克扔下一句話，就要走。
    “我知道第五十一號戰術。”麗卡露抓著他的手不放，“給我一個位置。”
    神行海克狐疑地瞇起眼睛，拿出了最大的耐心，“知道不等于會用，你留下。”
    他要把手抽出來，卻做不到，麗卡露雙手牢牢抓著他，兩個人角著力，堵在門口。先發的隊伍已經在遠處打響了第一槍，激烈的交戰聲瞬間爆發。
    神行海克猛的一推她的肩膀。麗卡露后退幾步，失去重心，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他跳出飛行器，手動關閉艙門的同時，目光沉重的在她身上晃過。
    她爬起來，還沒沖到門口，就感到火力擊中了飛行器，先是左側，接著尾部。這點火力倒是撼動不了飛行器，系統根本不屑發出警報，但是，聽聲音，交戰已經轉移到了飛行器周圍，情況不妙。
    系統關閉狀態下的飛行器門窗全部緊閉，只有一排暗淡的地燈勉強對抗黑暗，麗卡露耳朵緊貼艙門，那是整臺飛行器最薄弱的地方，可是，她還是聽不清，模模糊糊，只能判斷情勢膠著。
    她在門口的屏幕上不停嘗試，剛剛隱約看到神行海克關門時手指落下的位置，那就是指揮官的權限密碼，她不清楚他的密碼究竟有多高的權限，能啟動系統嗎？能起飛嗎？能設置或更改航線嗎？都不知道，但至少能打開艙門。
    系統不太聰明地讓她進行了十一次嘗試，最終成功。滴答一聲，屏幕上閃起綠燈，并提示是否開啟艙門，她的手指僵在距離確認鍵一公分的位置。
    打開艙門將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她把顫抖的手慢慢落下，深深嘆了口氣，轉身靠在門上，決定像廢物一樣窩在飛行器里。
    就在這時，戰場驟然安靜下來。她又把耳朵貼緊艙門，外面靜得嚇人，連一個腳步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