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蕓上車就把蓋在腿上的桌布撩起,發現小腿上有巴掌大的皮膚泛紅,中間凸起了四五個指腹大的水泡,看著就疼。</br> 叢蕓咬緊牙忍著,問:“會不會留疤?”</br> 宣景也無法確定,“不好說,一會問問醫生。”</br> “唉,”叢蕓心更沒底了,“這要是留疤了,不丑死了。”</br> 宣景試圖讓她冷靜下來,“再忍忍,馬上到醫院了。”</br> 可看了叢蕓腿上的傷,他心也沒底了,因為創面實在有些大。</br> 開車的謝蔚聽叢蕓說會留疤,問道:“很嚴重嗎?”</br> 宣景為了安撫叢蕓,回:“還好,有幾個水泡。”</br> 謝蔚問叢蕓,“是不是火燎燎的疼?”</br> 叢蕓點點頭,“嗯,我感覺腳踝的位置也燙傷了,那里也疼。”</br> 宣景側頭往她腳踝處看,果真有快皮破了,破口處已經滲出血了。</br> “快點開。”宣景催道。</br> 叢蕓還是擔憂疤痕的問題,說:“我腿上這要是留疤了,以后連短裙都穿不了,要穿長裙才能遮住。”</br> 看她一直在擔心留疤的問題,宣景說:“不會的。就算有疤痕了,沒人要,我要。”</br> 叢蕓又氣又惱,“我疼得都要爆炸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br> “誰跟你開玩笑了。”</br> 叢蕓轉過臉,車廂內安靜,他嚴肅的表情足以表明他剛才說的話,半分玩笑都沒有。</br> 宣景幫叢蕓掀著桌布,以免布料沾在傷口上。</br> 車一路疾馳駛入醫院,在門前停下后,宣景又把人抱進了急診室。</br> 急診室有五個值班醫生,三個在搶救心腦血管的病人,還有一個在給腦膜炎的病人做腰穿,剩下的實習生剛剛到急診,面對叢蕓這么大面積的燒燙傷,只能趕緊聯系燙傷科的醫生過來處置。</br> 當醫生趕到,給叢蕓初步檢查后,要先給創面清理。</br> 看著細長的鑷子將沾到桌布的表皮撕下,叢蕓疼得渾身顫抖,本以為清創就是最疼的了,當藥水涂在傷口處時,她終于忍不住叫出了聲。</br> “唔……嘶……”叢蕓出了一身汗,疼得到倒抽一口涼氣。</br> 傷口包扎好后,醫生囑咐隔天來換藥。</br> 宣景扶著人上車,謝蔚問宣景,“回哪?”</br> “回我那。”</br> 聞言,叢蕓當即拒絕,“我回家。”</br> “你現在這個情況,生活上都不方便,誰照顧你。”</br> “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br> “別聽她的,去我家。”宣景不容置喙的說。</br> 但叢蕓的態度也十分堅定,“我肯定不會住你那。就算現在去了,明天我也要回家。”</br> 實在勸不動她,宣景只能報了叢蕓住的小區地址。</br> 她一瘸一拐的下車,跟謝蔚道謝,來到宣景面前,先拿出手機說:</br> “剛才是你幫我交的費用,一共多少錢,我轉給你。”</br> 宣景臉色陡然一沉,“不要,別給我轉。”</br> 叢蕓還要說什么,被宣景止住了。</br> “你再提錢的事,我今晚就是把你扛,也扛去我家。”</br> “……”</br> 叢蕓抿唇不語。</br> 兩人的互動,把一旁的謝蔚笑得肩膀顫抖。</br> “我說,你們倆能不能別扛了,”謝蔚點點手表,“看看,都幾點了。”</br> 叢蕓只好作罷。</br> 宣景把人攙扶著上了樓,進門后,駕輕就熟的給她倒水。</br> 叮囑道:“不準沾水,不準洗澡,不準劇烈運動,飲食清淡,保持心情舒暢,避免傷口暴曬。這些……都是醫生說的。</br> 后天我有時間,我就來接你去換藥。”</br> 叢蕓說:“我一個人也可以去。”</br> 宣景蹙眉瞇起眼,帶著警告的口氣說:“你敢一個人去試試。我說了陪你去,就我陪你去。”</br> 叢蕓難為道:“我也是不想麻煩別人。”</br> “我是別人嗎?”宣景慍怒。</br> 所以,這是啥?</br> 無私奉獻?</br> 大可不必!</br> 叢蕓就是不想再欠宣景的,也不想跟他再有任何交集,才一直選擇回避見面,拒絕去他家養病的好意。</br> 叢蕓看向墻上的時鐘,“不早了,你快下去吧,謝蔚要著急了。”</br> “他不著急。”宣景說。</br> 叢蕓站在客廳中央,懷里抱著宣景的外套,說:“衣服等我洗干凈了,再給你送去。</br> “不用,我來取。”</br> 就是不想再見面了,才說送的。</br> 突然,宣景緩緩蹲下身,看著她包扎好的傷口,說:</br> “今天的事,我會給你個交代的。”</br> 叢蕓滿臉問號,“什么意思?你要干嘛?什么給我交代?”</br> 宣景目光閃過一抹煞氣,嘲諷的扯了扯嘴角,說:</br> “你就別管了。”</br> 說完,他抽走叢蕓懷里的衣服,大步朝門口走去。</br> 關門前,囑咐叢蕓,“把家里的密碼鎖定期換一下。”</br> 一直到宣景的身影走出樓道,紅色車尾燈消失在視線里,她才從陽臺返回,并緩緩坐在沙發上歇口氣。</br>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叢蕓半夜疼得睡不著,無奈只能在屋里走來走去,累了就去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刷手機。</br> 朋友圈有個發消息提醒,換做平時,叢蕓根本不屑于這些瑣碎,可現在她睡不著,就點進朋友圈掃一眼。</br> 這不看也就算了,一看發現問題了。</br> 梁薇寧將生日會的照片發出來了,九宮格的照片一看就是經過后期精修處理的,但有點很有意思,每張照片里除了梁薇寧,剩下的人沒一個p過的。</br> 叢蕓還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和她的合影,兩人的膚色站在一起,梁薇寧比她能白出三個色號。</br> 眼不見、心不煩。</br> 再往下翻,竟然是宣景在五分鐘前發來的朋友圈。</br> 一張她背影模糊的照片,配文也很簡介:</br> 【有驚無險】</br> 雖然沒提叢蕓半個字,但從他朋友圈內容上看,就是針對今天的事,留給叢蕓的話。</br> 叢蕓一個不留神,給對方點了贊,又快速取消了。</br> 心里暗道:希望沒看見。</br> 可老天爺就是讓她處處打臉,宣景看到了。</br> 他點開叢蕓的微信,輸入:</br> 【睡沒?】</br> 看著屏幕上的字,叢蕓猶豫要不要會。</br> 結果,他第二條消息就過來了。</br> 【你點贊我看到了。】</br> 叢蕓無語:“……”</br> 不得不回復:【沒有,有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