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馬夢佳送回家，叢蕓開著車往回走，還沒開出多遠，宣景的電話打過來了。</br> “什么事？”叢蕓問。</br> 宣景說：“沒事，覺得無聊。”</br> “十多分鐘就到家了。”</br> “別掛。”</br> “……”叢蕓不知道說什么，抿下唇，“……哦。”</br> “我進餐廳的時候，你就在了？”宣景問。</br> 叢蕓忙解釋，“額，我不是跟著你去的。”</br> 聽筒中傳來他低沉輕松的笑，“我知道。”</br> “有人給夢佳兩張西餐廳的優惠券，正好晚上你也不回來吃飯，我就和她過來了。”</br> “叢蕓，你聽過一句話嗎？”</br> “嗯？”</br> “相信是一種信仰，你有信仰，就無懼一切。”</br> 叢蕓有點沒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你相信我？”</br> “嗯，正因為我相信你，這份信仰是不會動搖的，沒有懷疑和猜忌，我有任何疑惑我會直接問你，不會去猜測。”</br> 叢蕓以前也是絕對相信趙嘉裕。</br> 所以，在發現他身上的蛛絲馬跡時，選擇了視而不見，選擇了盲目相信。</br> 相信他說……西裝上的香水味是客戶老婆的，相信他說襯衫上的粉底是坐電梯蹭到的，相信她說錢夾里塞著的保險套是為了跟她用的。</br> “你這么容易相信我，就不怕我騙你？”叢蕓反問。</br> 宣景從鼻腔哼出一聲笑。</br> 叢蕓努了努嘴，也覺得自己說了傻話，誰能騙得了他，他不騙她就偷著樂吧。</br> 宣景又問：“當時發現我在相親，有沒有想沖過來潑我一臉水，再大罵我是渣男？”</br> 叢蕓：“額……沒有。”</br> “呵呵……”宣景愉悅的笑，“很好，你的反應出賣了你的真實想法。”</br> “好吧，”叢蕓也認了，反正也騙不了他，“我當時聽到你問她對你滿不滿意，我氣得差點就沖過去了。”</br> “后來是什么讓你回歸理智的？”</br> 叢蕓深吸一口氣，說相信他會不會好點？但猶豫下還是說了實話。</br> 慶幸兩人隔著手機聊這些，不然，當面真沒法說出口。</br> “一百萬。”</br> “……”意料之中。</br> “因為我欠你一百萬，我怕沖過去把眼前的平衡打亂，怕穩定的生活又出現無法解決的困難，怕……”最終還是怕宣景跟她要錢，“怕你跟我要錢。”</br> “我在你眼里就這么……就這么小氣？”他覺得這個形容詞比較貼切叢蕓的想法。</br> “我可沒說。”叢蕓笑眼彎彎。</br> 宣景說：“家里安排的相親，必須去見個面，現在不挺好的，雙方都是被迫相親，又都各自有另一半。”</br> 提起這茬，叢蕓就佩服宣景，竟然能想出來跟女方一起瞞雙方家人的事。</br> “她也有苦衷，男朋友是跆拳道國手，家里沒什么背景，全靠這個男孩賺錢養家，經常要集訓，兩人見面時間少，壓力不小。”</br> 叢蕓說：“她家里就因為男孩沒錢不同意？”</br> “跟錢沒關系，她家里人覺得對方給不了穩定的生活，而且兩人思想上也有差異，擔心他們日子久了會出現不可調和的矛盾。”</br> 叢蕓能理解父母的想法，天底下哪個父母不盼著自己的孩子好。</br> “可她這么瞞著，萬一哪天被發現了，怎么辦？”</br> 宣景說：“能怎么辦？只有說實話。”</br> 叢蕓說：“你都不擔心她露餡了，你也被波及？”</br> “我怕什么，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交女朋友還得聽父母安排？不聽罰不準吃飯？”</br> “嘻嘻……”叢蕓笑出聲。</br>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眼前的街景和電話里的聲音令人感覺到無比的輕松安逸，她很喜歡這種感覺。</br> 宣景停好車先下來，叢蕓穿過黑暗奔向他的懷抱。</br> 她像一只小鹿沖過來，撞個滿懷，宣景穩穩的接住她，彎腰將人打橫抱起。</br> “快放我下來，讓人看到。”</br> 叢蕓不好意思的將頭埋進宣景的頸窩，雙手圈住他脖頸。</br> 他們從門口糾纏到臥室，衣服零零散散的扔了一地。</br> 忽的，窗外電閃雷鳴，風夾著雨拍在玻璃上。</br>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半個城，光影交疊間，墻壁上映著兩道糾纏的身影，男人拱起的脊背如鋒利的刀刃，在下一秒刺入湖水深處……</br> 冰涼的雨點斜進窗，濺落在白皙的背上，叢蕓冷的打了個寒顫，而宣景緊繃的手臂上汗水混著雨水滾下一大滴水珠。</br> 黑夜下有溫存后的痕跡，浴室里有淅瀝的水聲，叢蕓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宣景靠坐在窗邊抽煙。</br> 此時，風雨已停，火紅的光點明明滅滅。</br> 他轉過臉，赤裸的胸膛在微弱的光線下線條賁張，叢蕓走到他身前被擁在懷里。</br> “冷不冷？”叢蕓問。</br> 宣景吐出一縷煙絲，搖搖頭。</br> “如果我今天真是去相親的，你怎么辦？”宣景問。</br> 叢蕓想了想，“也許，就算了吧。”</br> “不找我理論？”</br> 叢蕓剛想提一百萬的事，宣景打斷她，“別說你怕我跟你要錢。”</br> 他不信。</br> “真要是把我逼急了，就算把房子賣了，我也要跟你斷清關系，”叢蕓說，“我已經被騙過一次了，我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br> “把房子賣了，然后把錢甩在我臉上。”</br> 叢蕓噗嗤笑出聲，“畫面感有了，而且挺過癮的。”</br> “想得美。”宣景咬著煙，手輕輕一掐，就握住她纖細的腰，“我跟你說實話，你這輩子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真要是給你機會跑了，那才是我腦子笨。”</br> 叢蕓覺得兩人的關系還沒到非你不可，非她不娶的地步。</br> “除了我，還有很多姑娘等著宣總，嘶……”叢蕓吃痛的叫。</br> 宣景說：“你再說？再說我可不客氣了。”</br> 叢蕓撓著他心口，貓兒般的挑起眉眼，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吻，手也攀上他的背，一下下的撫著。</br> “宣景，我這人最怕認真，你認真了，我就跟著認真，可如果你只是玩玩，就千萬別給我希望，哪怕是一點點希望也不要，我真怕以后發生什么事受不了。”</br> 宣景說：“不會的，我也不是隨便的人，沒你之前我不是，有你之后我更不會。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