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燈光落在絲絨睡衣上,反射出危險的光澤。</br> 雖然謝蔚不知道宣景為什么滿身戾氣,但此刻的氛圍并不適合閑聊。</br> 他起身,說:“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有話我們明天再說。”</br> 宣景叫住人,“謝蔚,”</br> 謝蔚站定,心里越發不安。</br> “你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宣景反問,“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最好的兄弟,我從沒有一刻懷疑過你,你太讓我驚喜了。”</br> 謝蔚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重新坐回去。</br> 他沉默良久,“……你都知道了?”</br> 宣景很平靜,并不是因為他可以寬容一切,而是因為他心里已經沒有梁薇寧了,自然無愛者無畏無情。</br> 只是,比起梁薇寧犯下的過錯,他更失望于謝蔚的行為。</br> 宣景問:“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br> 謝蔚擰緊眉心,默了默,才說:“我沒跟她在一起。”</br> 宣景黝黑的眸子看著對面人,“這里沒有其他人,我們之間可以坦率點嗎?如果,你還當我是兄弟的話。”</br> 謝蔚沉沉地吐口氣,整個人很煩躁,耷拉著腦袋,“……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br> 宣景起身倒杯咖啡回來,放在桌上,“你喜歡她嗎?”</br> 謝蔚握著咖啡杯,掌心被水燙得發紅,即便如此,他似感覺不到疼痛般。</br> “有點。”</br> 宣景沉默會兒,又問:“我沒跟她分手前,你們就在一起了?”</br> “沒有,”謝蔚搖搖頭,“我說了,我沒跟她在一起。”</br> 宣景蹙眉,靠著沙發盯著他。</br> 謝蔚心里很亂,“那次你們見面不是吵一架嘛,她哭著找我來了,讓我陪她喝酒,我們都喝多了,是真的喝多了,然后……等我一早醒來,她就躺在我身邊……我……”謝蔚咬下嘴唇,難以啟齒,最終還是說出一直壓在他心底的三個字:</br> “對不起。”</br> 聽到真相,宣景并沒有暴跳如雷。</br> 他平靜的說:“你沒什么對不起我的,那會兒我跟她已經分手。”</br> “可我不該這樣,”謝蔚糾結得很,“那次后,我就盡可能的避開她,我總覺得對不起你,是我讓咱們三個人的關系復雜了。”</br> 宣景問:“你那天喝醉了,但你意識清醒嗎?”</br> 謝蔚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撐著額頭掩飾難堪,“我喝醉了當時。”</br> “就算你喝醉了,你總得有意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br> 謝蔚低著頭,搖了搖。</br> 宣景一直在忍耐著不去想過去的事,但現在的謝蔚,讓他想起曾經的自己。</br> 如果那件事舊事重演,謝蔚也不過是梁薇寧利用的一步棋。</br> “謝蔚,”宣景閉了閉眼,“你知道我和她當初為什么分開嗎?”</br> 謝蔚半天沒動,兩人分手誰都不知道原因,很多人都猜是因為宣景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被梁薇寧撞見了才導致分手。</br> “……為什么?”</br> “當初我和她一起留學,我們倆租了一間公寓,當時公寓里還有另外三個外國的留學生。</br> 剛開始,我們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學業上,后來壓力大,她跟著朋友去酒吧玩,我當時在教授的實驗小組,每天都忙得只剩下兩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碰了成癮的東西。</br> 等我發現,已經晚了。軟性的,很難戒的。”</br> 謝蔚捏著咖啡杯,指關節泛著青白。</br> “后來我才知道,帶她玩的人,就是我們公寓里的室友,他們四個人經常躲在一間屋子里,那東西碰了有幻覺,幾個人就混在一起了,”宣景頓了頓,現在還能記起當時的場景,“我也是無意中聽室友的同學議論才知道的,我上課中途返回公寓,她又和三個室友躲在其中一人的房間,我把門踹開,四個人赤身裸體的糾纏在一起。”</br> 宣景沒有過度描述畫面,但謝蔚手指插進發間,用力攥著頭發。</br> 那天,空氣中彌漫著不可描述的味道,宣景當時就惡心得跑到衛生間吐了。</br> “我脫下外套把她抱回去,又折返回來把三個男室友都揍了。”</br> 謝蔚猛地想起,宣景在大學最后一年整個人都變了,原來就是因為這件事。</br> 宣景繼續道:“我因為揍他們,吃了官司,我媽交了高昂的罰金才平息此事,我們也搬出了那棟公寓,本以為她都是被人誘騙的,結果,她在我喝得咖啡里下東西。”</br> 謝蔚猛地想起,“那天我喝得酒也是她帶去的,按照量不該醉的,難道……”</br> 宣景說:“如果你喝到摻了東西的酒,就會在瘋狂的狀態下做任何事情。哪怕這件事,有違人倫道德。”</br> 謝蔚怔愣的看向宣景,很多事變得細思極恐。</br> 如果當初宣景被下過,那么他……</br> “我原本不想提的,以前的事,就讓他過去,分手了也留著分寸不提過往,給她留下最后的體面,但目前的情況,已經不允許我沉默了。”宣景臉色陡然一沉,“她就是個瘋子。”</br> 面對宣景的坦誠,謝蔚只覺得五雷轟頂,一時還有些消化不了,怎么看也看不出梁薇寧還做過那種事。</br> “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宣景拿出兩份文書,其中一份鑒定報告放在謝蔚面前,“這是用你的頭發和送往國外鑒定中心的頭發做的匹配報告,證明是同一人的。”</br> “你驗我頭發干嘛?”謝蔚反問。</br> 宣景把另一份親子鑒定又放下,謝蔚打開看,父親和孩子在醫學上的血親關系為百分之九十九點多。</br> 謝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孩子……是我的?”</br> 宣景說:“按照鑒定報告上寫的,是你的。”</br> 謝蔚一個頭兩個大,他連婚都沒結,上哪弄個孩子出來。</br> “你怎么查到的?”謝蔚很想知道。</br> 宣景說:“原本我找的人,一直是在調查孩子的去向,卻查到你頭上。”</br> 謝蔚越來越清醒,問宣景:“她早就知道孩子是我的。”</br> 宣景點頭。</br> 謝蔚問:“所以,她想借用孩子,從你那得到什么?繼承權?金錢?名利?或者都要?”</br> 宣景沒有回答他,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br> 謝蔚咬牙,眼神充滿失望,“太讓人不齒了。”</br> 宣景說:“往往真相就是不堪入目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