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是唐姨母和……先帝的孩子。”聽完唐幼清的話,宋知聲只覺得荒唐,昔日殲滅東夷,重創北狄的先帝竟強行和前朝公主的遺孤……
“所以你答應做女官了?”小皇帝太過狡猾,他不明著答應唐幼清創辦女學,反而封她一個女官,讓唐幼清去和那些迂腐的文官爭斗。他作壁上觀,聞風而動,當真是好謀算。
“嗯,我就知道他沒這么容易答應,這個結果已經很不錯了。”唐幼清靠在宋知聲身上,濕熱的氣息吐在宋知聲脖子上,惹得她打了個激靈,唐幼清覺得好玩,沖著那玉頸不停地吹氣。
宋知聲從耳朵紅到脖子,白皙的皮膚透出淡淡的粉紅色,看著煞是好看,她強自鎮定地按住唐幼清,追問道:“那你什么上任?”
“一月之后。”唐幼清湊在宋知聲頸邊,又盯上了那紅的快要滴血的小巧耳垂,她先是舔了舔,覺得有趣,正準備咬一下試試口感,就被宋知聲攔腰抱起。
唐幼清驟然被抱起,驚呼出聲,趕忙抱住宋知聲的脖子。
“放心,摔不了你。”宋知聲掌握了控制權,心情大好,她帶著唐幼清往臥房走,來往路上的下人對她們二人如此親密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們看到宋知聲低頭在唐幼清耳邊輕聲說了句什么,唐幼清的臉便迅速通紅起來,還抬手擋了臉,宋知聲笑得更恣意,隨之加快了腳步。
“說好了,這次我來……”
一室春光乍泄。
冬去春來,正是萬物復蘇的好時節。泉水解凍,垂柳吐芽,轉眼間到了唐幼清入朝為女官的第一個休沐日。
“你說那些老古板邀你曲水流觴,飲酒賦詩?”宋知聲皺眉,這兩日唐幼清與他們為了創辦女學的事爭論不休,這些人怎么突然這么好心了,“無事獻殷勤,怕是場鴻門宴。”
“可不是嘛。”唐幼清點點頭,露出滿不在意的撒嬌口吻,手還時不時地撩撥一下宋知聲,“就是單刀會也得去啊,不然肯定不知道怎么編排我呢。”
宋知聲按住她四處點火的手,略一思量后決定:“我同你一起去。”
“這些文人最會把黑的說成白的,你若去了,指不定把你抹黑成什么樣。”剛說到這就看到宋知聲又要張口,她用手覆上宋知聲的嘴巴,阻攔了她接下來的話,“阿聲,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先去探探虛實,若有變故我會讓人傳消息給你的。”
宋知聲與她對視半天,看到她眼中的堅持,知道她在這些事情上向來有自己的主意,拗不過她只好退步:“那你把宋伊帶上,她雖然腦子不好使,但武功還不錯。”
“噗。”唐幼清被逗得喜笑顏開,這對主仆也算是開心果了,“宋伊知道你這么說她嗎?”
“咳,她向來大度,不會計較的。”
“阿嚏。”正在值夜昏昏欲睡的宋伊被自己一個噴嚏打醒了,她揉了揉鼻子,心想主子可真小心眼兒,都拍了馬屁了還要讓她來值夜,大晚上的這么冷,把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凍壞了怎么辦。
翌日休沐,唐幼清穿了身青色的對襟式夾衣,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配著華勝和步搖,顯得俏皮又不失身份。
“‘春捂秋凍,不生雜病。’外面春寒料峭的,多穿一些比較好。”邊說著邊把披風給她系上,吩咐宋伊道,“帷帽在下馬車前給晏晏戴上就行,這會子你先拿著,戴早了不爽利。”
“這些事,阿聲做的越來越趁手了。”知道她是把自己放在心上,連穿衣打扮這樣的小事都不愿假手于人,心里沁了蜜糖般,面上也顯出嬌態,顧盼生姿的樣子看的人心中一動。
“等晏晏回來,我讓晏晏知道,我脫衣服更趁手。”
宋知聲從背后抱著她,濕熱的氣息直往她的耳朵和脖子里鉆。
唐幼清轉過身將她推開,紅著臉低聲說:“縱欲傷身。”
這人自從開了葷,在外面依然是那個冷靜自持,端莊嚴謹的侯夫人,在她面前越發不成樣子。
這倒也錯怪宋知聲了,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每次撩撥完了就跑的,還不是她唐幼清。
曲水流觴的地方在翰林學士藍布正的梅園里,唐幼清到的時候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
她一進去,原本熱鬧的氣氛便沉寂了下來,四周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唐幼清不緊不慢的走著,悠然自得,“各位大人,日安啊。”
作為東道主,藍布正縱然為了女學的事和她有過幾次爭執,此時也滴水不漏地招呼著:“唐女官到了,請入座吧。”
唐幼清向他頷首示意,入了席。剛一坐下,麻煩就來了。
只聽御史趙大人端起酒杯,遙遙一敬:“今日唐女官到此,鄙人實在是驚喜萬分啊,唐女官謫仙一般的人物,飲酒賦詩未免太過于俗套了。”
“哦?趙大人的意思是?”唐幼清挑眉看他,想聽聽他又有什么餿主意了。
朝堂上和她明面上鬧得最兇的就是這位趙大人了,他沖動易怒,不知道給多少人當了槍手,偏偏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不如我們就女學一事,來一次舌戰。酒器停在誰處,誰就先說出自己的觀點。”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一堆人舌戰她一個,可真是君子氣度。
第一個向她發難的是禮部尚書周琦:“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人母是上天的恩賜。也是女子的天職,女子不以相夫教子為本,反而以女學為重,實乃本末倒置。”
這話就是既罵了要辦女學的唐幼清,又罵了要上女學的那些女子。
唐幼清不緊不慢地回道:“知書方能達禮,女子讀女學不是要放棄相夫教子,恰恰相反,讀女學是為了更好的相夫教子。”
第二個發難的是掌教學的高教諭,庠序里浸泡了大半輩子的人,說出來的話讓人嗤之以鼻:“求書問道是你個人的選擇,你把這種私癖,廣施于天下女子,這是強加于人。”
“高教諭誤會了,我并非強制要求天下所有女子讀女學。女學的創辦是為了給想要讀書的女子一個機會,給不想讀書的女子一個言傳身教的氛圍。有女學,可以有不喜求學的女子,沒有女學,卻會有很多無學可讀的女子。”唐幼清依然是先施禮后回話,怡然自得,方寸不亂,“何況女子為學,可以讓她們更好的理解父兄親友的思想心境,可以更好的暢談言歡。”
“你,伶牙俐齒!”對比唐幼清的從容不迫,主張不辦女學的各位大人辯的臉紅脖子粗,當真是里子面子都丟光了。
“荒唐!男女有別,何來暢談一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知是誰,看高教諭接不上,急匆匆就開了口,連規則都不顧了。
接下來的情況極度混亂,誰也不去管酒器停在了何處,有能辯倒唐幼清的人只管上就是了。眾說紛紜,當真成了群戰。
他們說什么宋伊一點兒也聽不懂,她只是看那些人咄咄逼人的樣子,感到非常生氣。
她覺得輸人不能輸陣,回頭吩咐侍衛道:“我要去給主子報信兒,你在這里護好唐姑娘,出了事你的小命就別要了。”
“遵命。”
“主子!”宋伊一進前院就開始喊,張媽媽還沒來得及說她,宋知聲就出來了。
“宋伊?你怎么回來了?”
宋知聲一看到她便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聽到宋伊扯著嗓子喊:“主子,唐姑娘被人欺負了!”
“什么?我不是讓你護好她嗎?”時間緊迫,顧不得訓斥宋伊,宋知聲急匆匆往外走,邊走邊喝令下人,“備車,我要去梅園!”
過了一會兒又吩咐道:“等等,不備車了,備馬!宋伊,給我拿槍來。”
“啊?哦。”宋伊被這一幕弄的有些發愣,直到槍遞到宋知聲手上,她還是沒反應過來。雖然唐姑娘被那群人說來說去實在可惡,可主子這直接提槍上陣的架勢,怎么像是要去砍了他們……
等看到宋知聲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馬,她才意識到宋知聲肯定是誤會了,見她回來肯定以為情勢難以控制,唐姑娘有危險。宋伊急得直冒汗,她追在宋知聲后面解釋:“主子,唐姑娘沒事,我把咱們府里最好的侍衛留下了,我是回來報信的,你也知道我輕功最好,我……”
話還沒說完,宋知聲已經策馬而去,宋伊大張著嘴說話,揚起的塵土正好嗆了她滿口。她趕忙騎另一匹馬去追,心想,完了完了,解釋不清了,主子這次肯定要把她趕出候府了。
“女子為學,有悖人倫,必將天降異象,災亂四起,這是懲罰啊。”
宋知聲一路奔馳,生怕晚了唐幼清有什么閃失,直到看到好端端站在那的人,她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正巧就聽見這么一句話,當即一槍掃過去,直接把說話那人的帽子打掉了:“閉嘴。”
眾人摸不清情況,一時被她鎮住了。
“一群自詡君子的小人,只會欺負一個弱女子,以多欺少,恃強凌弱,這就是所謂的文人風范?”
聞言眾人更加沉默,關鍵他們以多欺少不假,可唐幼清卻不弱啊……剛才那一番辯論,他們哪里占到便宜了。
宋知聲對他們不屑一顧,加之無人應聲,怕唐幼清在這里繼續受人欺負,便牽著她的手要帶她離開,正好與急急忙忙追過來的宋伊撞在了一起。
宋知聲帶著唐幼清躲過宋伊的人肉攻擊,不悅地看著她。宋伊被她看的心虛,只能尷尬的賠笑。
唐幼清在她們二人間看了個來回,便把事情猜了個大概,寬大的袖子遮住了倆人的手,她用手指悄悄撓了撓宋知聲的手心,低聲道:“阿聲,你別怪宋伊,她也是怕我吃虧。”
“哼。”唐幼清開口,宋知聲沒再發作,她冷哼一聲,也不看宋伊,帶著唐幼清就這么走了。
“這……這不是慶陽候府的岳夫人嗎?”一人看宋知聲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岳茂行的正室。
習武之人耳力都會比常人好些,所以縱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宋伊還是聽見了,她惡狠狠瞪了一眼說話的人后,才轉身去追宋知聲二人。
“噓,你不要命了。”那人的同伴看到宋伊的警告,趕緊攔住那人繼續說下去的勢頭。
直到宋伊走遠了,他才感慨一聲:“我看吶,這女學是辦定了,你沒看這位都來了嗎。”
“啊?”
“岳夫人,可是揚武將軍宋驥的親妹妹,岳夫人出現就代表將軍府站隊了,咱們區區小官可抵不過將軍府,還是少摻和的好。”
旁邊有一人眼熱,故作不屑的樣子,“哼,什么將軍府,小心樹大招風,樂極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