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議事堂,朝天椒、秀秀、水魚兒異口同聲地:“再進海家?”
田田堅決地:“不錯,這趟我們中了海涌老賊的陷阱,兵敗而歸,他絕想不到我們會立刻殺個回馬槍!山下來了消息,海家的守備已經(jīng)撤了大半,他們正在大張旗鼓地準(zhǔn)備明日商鋪開業(yè)的事,我們就打海老賊一個出其不意!”
朝天椒一拍大腿:“對頭,好主意。”
秀秀也是嘻嘻一笑:“呵呵,真過癮,這次我得多準(zhǔn)備些東西,好好招呼招呼那個老賊。”
水魚兒:“要得要得,輸在海涌格龜兒子王八蛋手里,我也不甘心。”
田田:“這一趟我們要好好布置一下,里外要配合好。既然保鄉(xiāng)團大半已經(jīng)撤出了海家,那就得防起他們?nèi)ズ<以鲈!?br /> 秀秀:“咋個阻呢,要硬攻下他們嗎?”
田田:“硬攻是下下策,我們山上的人雖然比保鄉(xiāng)團的人多,但是不能都去鎮(zhèn)上,目標(biāo)太大,我們的武器也不如他們。所以硬功的話,我怕會吃虧。”
水魚兒:“那可咋辦?”
大家沉默,這時響起一個聲音,賽鳳仙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好辦,這事交給我了。”
大家望去,一愣。
朝天椒按捺住惱火,冷冷地:“你來的正好。當(dāng)家的講了,花船是不能讓你再開了,念你提供情報有功,給!”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錢袋,扔到賽鳳仙面前的桌上。朝天椒:“數(shù)數(shù)吧,這些錢足夠你去做個小生意,維持生計,你拿了錢明天就帶孩子下山吧。”
賽鳳仙拿起錢袋,打開看了看:“這回可真不少。”說著,她又把錢袋扔回到朝天椒的桌子前。
朝天椒差點急了:“你,你想做哪樣?”
賽鳳仙不示弱地:“我想留在山上,和你們一起干!”
大家吃驚地一愣。
朝天椒:“開啥子玩笑,你不會真以為我們能養(yǎng)著你吧?”
賽鳳仙:“哪個要你們養(yǎng),我講了,是和你們一起干!”
朝天椒被噎住了,大家都看著田田。田田說話了:“賽鳳仙,我們這些個人上山都是逼不得已,山里條件比不得山下,而且我們這里也隨時都有危險。”
賽鳳仙:“我一個窮人哪有那樣多講究,我和娃兒如今無家可歸、無依無靠,你們山上人多熱鬧,我們在這里就圖個人氣,圖口飯吃。至于活計,當(dāng)家的讓我干哪樣,我就干哪樣。”
大家沒言語,朝天椒顯然是反對的表情。
水魚兒忍不住說:“田田姐,要不就留下她們母女吧,賽鳳仙很能干的。”
秀秀:“是哦,大家都見識了,連我家孝信都招架不住了哦。”
賽鳳仙明白秀秀已經(jīng)知道山寨門口的事,不覺一笑。
朝天椒:“留她下來沒得好事,錢也給了,我們不欠她的,莫讓她再賴在雙花寨,趕緊讓她走吧。”
賽鳳仙剛想反駁,田田卻說:“這樣吧賽鳳仙,雙花寨不收無能和無義之輩,你要想留下就得拿出些真本事。”
賽鳳仙:“沒得問題,這次阻止保鄉(xiāng)團去海家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大家相互看看,朝天椒:“啥子,交給你,口氣還真不小呢,這樣重要的事,你萬一搞雜了哪樣辦?”
賽鳳仙:“我拿腦殼擔(dān)保!”
田田:“你有啥子辦法?”
賽鳳仙神秘一笑:“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一個陶罐從衣柜里被取了出來,陶罐并不大,但海鎮(zhèn)長卻小心翼翼地雙手抱著它走到床邊,雙腳互蹬掉鞋子,上了床。
海鎮(zhèn)長靠在床頭,美滋滋地揭開陶罐的封口,伸手進去,掏出一疊票據(jù)。他一張一張地看,自言自語:“文家鹽鋪,文家油坊,文家米鋪,文家商行,哈哈……可惜這一次讓楊田田跑了,不然我就能把文家這棵樹連根拔起、斬草除根了……”
只見每一張票據(jù)上都蓋著“文”字印章,正是、等轉(zhuǎn)讓契據(jù)。
海鎮(zhèn)長又小心地展平紙張邊角,盤算著:“最后拿下文家碼頭,全齊了!哼,楊田田,沒得了文家產(chǎn)業(yè)的支持,我看你咋個養(yǎng)雙花寨那幫子窮鬼!”他再重新將票據(jù)放入陶罐、蓋好封口,擱在了枕頭邊,自己也心滿意足地躺下了。
鎮(zhèn)公所槍械房里,周里金把槍在腰間別好,抓起桌上的帽子戴上,吩咐屋里的團丁們。
周里金:“你們幾個,跟我出去巡街。”又指指其他人,“你們四個留下守夜,都給我精神點,莫以為打跑了雙花寨女匪就沒得事了,上頭剛發(fā)了槍藥,弄丟了小心我扒你們的皮!”
眾團丁應(yīng)道:“是!”
周里金帶著巡街的人走出門去,留下的團丁們頓時松懈下來,打著哈欠走到桌邊和幾張竹躺椅邊,歪的歪、倒的倒。
團丁甲抱怨:“巡街多舒服,圍鎮(zhèn)長家轉(zhuǎn)兩圈就可以去睡了。我們守一晚上最辛苦,夜里頭刮起山風(fēng)又冷,唉,要是有口酒暖身就好了。”
郭木墩道:“大半夜哪來的酒,張嘴灌你滿口西北風(fēng)還差不多。莫想了,熬著吧,天亮就能睡一會兒。”
“篤篤”響起敲門聲,沒等應(yīng)聲,賽鳳仙已經(jīng)一手拎著酒壇,一手拎著竹籃子站在門口,她嫵媚地笑著看向屋里的團丁們。賽鳳仙:“各位大哥辛苦了。”
團丁們扭頭一看,都非常驚訝。團丁甲:“喲,這不是碼頭的船娘子嗎?我認(rèn)得你。你們的花船都沒了,你咋個跑這里來了?”
賽鳳仙扭著腰走進來,嗔怪地瞥他一眼,風(fēng)情萬種地:“先莫講那么多,見女人家拎這么沉的東西,也不來幫把手。”
團丁甲這才注意到她手中壇子上大大的“酒”字,趕緊伸手接過,并興奮地招呼同伴:“哎呦,快,兄弟們,好東西來了!”
其他團丁都興致勃勃地圍了上來,擁著團丁甲把酒壇放在了桌上。
郭木墩趁機拉了一把賽鳳仙,悄聲地:“你咋個到這里來了?”
賽鳳仙把郭木墩的手一扒拉:“不關(guān)你的事。”
郭木墩:“你……”
賽鳳仙不理郭木墩,扭著腰走到桌前,把竹籃子也放下,掀開布簾子,端出兩碟下酒菜和幾副空碗筷。賽鳳仙:“還有還有,我親手做的下酒菜,保證你們吃一碗想兩碗,吃了還想吃。”
團丁甲高興地應(yīng)著,伸手搭住賽鳳仙的肩膀,另一手就想去抓下酒菜,郭木墩卻制止眾人。
郭木墩:“哎,等一下,她不能進來,這可是槍械房……”
賽鳳仙一拍郭木墩的肩,嬌滴滴地:“大哥,你緊張做哪樣?我一個女人家,你們這么些大男人,不管在哪里,都該我怕你們才對。放心吧,我呆會兒就走,不會有人看到。”
團丁甲又過來拉賽鳳仙的胳膊:“莫里這個老古板,娶不上老婆的老光棍,來來,哥哥疼你。”
郭木墩眼看著團丁甲毛手毛腳,再忍不住,湊到賽鳳仙身邊問:“你到底要做哪樣?為啥要帶這些東西來?”
賽鳳仙神色自如地揭開酒壇的封口,開始給每只碗斟酒,一邊回答他:“為啥?還不是盼著你們給些酒錢唄。我的船是沒了,可我還得掙錢過日子吶,這不,曉得你們守夜辛苦,又冷又餓,我就自己送過來了。這樣你們好,我也好,對不對頭?”
團丁們聞著酒和菜的味道,早已急不可待,推搡著郭木墩:“對頭對頭,問那么多做哪樣,有酒喝還不好?”
郭木墩還是不甘心,想攔著賽鳳仙:“可是她一個女人家混在這里,要不得……還有,喝酒多誤事,我們還守著重要的東西呢……”
賽鳳仙笑著把酒碗一一遞到四人手中:“幾位大哥,這里也不過幾碗酒,能誤啥子事?今天的酒錢,只算你們一半,往后還照顧我的生意,要不要得?”
團丁甲樂呵道:“要得,只要你肯來,我們還巴不得呢。”
眾團丁紛紛端起酒,喝了起來。
郭木墩還在遲疑,賽鳳仙已經(jīng)搭著他的肩膀,湊到他的耳邊吹了一口氣,撒嬌地:“做哪樣?我的酒你不敢喝?”
郭木墩受不了賽鳳仙的調(diào)笑,只好端起碗,一口喝干。
賽鳳仙:“爽快,那就多謝各位了!來來來,都坐下,邊喝邊吃!”說著她先坐下,又給團丁們遞上筷子。
團丁們也都坐下,放開了,痛快地吃喝起來。
賽鳳仙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眼角趁勢瞟過墻上掛著的一排排槍支,又瞟一眼屋角碼放的箱子,不動聲色地笑著繼續(xù)為他們斟酒。
周里金帶著排成一隊的巡夜團丁穿行在羅龍鎮(zhèn)街道上……
巡夜隊經(jīng)過一個岔路口,前面的團丁都走過后,岔路口暗處突然閃出一人,是田田。她一把捂住最后一個小個子團丁的嘴,猛一下敲暈了他,悄無聲息地將其拖入黑暗中……
周里金和其他人并沒注意到身后的動靜,繼續(xù)往前……
巡夜隊伍經(jīng)過某處巷道,走在最后的團丁又被悄然閃出的水魚兒用木棒打暈,被拖入了巷子……
又一處,又一個團丁被秀秀發(fā)出的暗器暗算了……
巡夜隊伍一轉(zhuǎn)彎走過街角,只剩下周里金和兩個團丁了。
周里金看著前方的路:“前面就到鎮(zhèn)長家的院子了,都打起精神來。”他說完卻沒聽到身后的回應(yīng),他詫異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身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兩個團丁正被兩個雙花寨的寨兵拖往一棵樹后。
周里金立刻驚慌地掏出槍,對著那兩個寨兵,可是還不等他出聲,一旁閃出朝天椒,一記手刀砍在他腦后……
所有被打暈的巡夜團丁都被青壯們綁起來、嘴里塞上布團,集中堆靠在一個死胡同的墻角,周里金也被綁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田田站起身拍了拍手,向大家點頭示意。眾人四下看了看,幾個青壯推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幾輛木板車,悄然離去。
鎮(zhèn)公所槍械房的桌上狼藉一片,酒碗歪倒、傾出的酒從桌沿流下……
守夜團丁們已經(jīng)紛紛倒下,有的趴在桌上,有的仰躺在竹椅上……
郭木墩迷迷糊糊看著眼前眾人,他搖晃著伸手指向賽鳳仙,卻已無力說話,眼一閉歪倒在地上。
賽鳳仙伸手推了推倒下的幾個團丁,見他們確實不省人事了,笑著拿過桌上的煤油燈,轉(zhuǎn)身走到門口,向門外晃動煤油燈。
很快,田田、朝天椒以及文孝智、鄭喜兒等一眾雙花寨寨兵進入。
青壯們拿出繩索將團丁們綁縛并堵住嘴,把他們掛在墻上的槍支全都收了,背到背上。
田田對賽鳳仙夸道:“好樣的,你還真辦到了。”
賽鳳仙得意地:“勸酒嘛,那還不容易。幺孃給的藥真厲害,他們沒喝兩碗就倒了。”她想起什么,指著墻角的箱子對文孝智說:“對了,我聽他們講,那些好像是啥子重要東西。”
朝天椒立刻走上前,打開箱子——
箱子里堆放著一桿桿長槍。
朝天椒連忙打開另一個箱子——
滿滿的彈藥。
賽鳳仙高興地:“天吶,我們豐收了!”
大家過來一看,都是驚喜不已:“呵呵,要得!”
田田:“這下我們雙花寨的裝備就齊整了!快,都搬走!”又對朝天椒說:“我們趕緊去海家,秀秀、水魚兒她們應(yīng)該準(zhǔn)備好了。”
眾寨兵立刻把一箱箱槍支彈藥往外搬;而田田、朝天椒去了另一個方向……
賽鳳仙從懷里掏出雙花寨鏢,扭身一甩,正好插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是一桌狼藉和四周人事不省的團丁們。
海家后院墻外。“嗒、嗒”輕響,兩個帶著粗繩的鐵爪飛上墻頭,下面繩子一拉,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搭在了那里。
田田看了看墻上的鐵爪,回頭對秀秀一笑,豎起大拇指。
秀秀得意一笑,無聲地用嘴型說:“小心!”
田田把手槍往腰間一插,朝天椒整了整背著身后的大刀,倆人相互一對視,默契地分別牽起鐵爪下的繩子,腳蹬墻面借力往上爬。
后面的水魚兒手中豎起一根長竹竿,往前跑兩步,把竹竿往前方地上一點,撐著竹竿輕盈地躍上了墻頭。
秀秀、文孝信、文孝忠、田翠翠和一隊男女青壯寨兵帶著繩索、籮筐和扁擔(dān),還推著板車,悄悄靠近后門外。
院墻內(nèi)。田田和朝天椒、水魚兒跳下,各自飛快地閃身到樹后。
兩個家丁提著燈籠匆匆走來。
家丁甲說:“咦,我好像聽到就是這里有動靜。”
兩展燈籠舉前,左右照了照,并沒有人影。
隱蔽在樹后的田田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家丁乙:“看吧,我就講是你聽虛了,哪有啥子人嘛?”
家丁甲繼續(xù)往前看,突然發(fā)現(xiàn)了地上的腳印,忙順著腳印舉起燈籠照向樹后。
藏身在樹后的朝天椒眼看要被發(fā)現(xiàn),她先發(fā)制人地沖出來,一腳踹飛家丁手中的燈籠。
從旁邊樹后閃出的田田一揮繩子,勒住家丁甲的脖子往下一拖,家丁甲倒地,朝天椒扯下他的頭巾堵住他的嘴,飛快綁了起來。
家丁乙嚇得發(fā)出一聲:“啊——”可是不等他聲音揚起,水魚兒出現(xiàn)在他身后,舉起一塊石頭砸暈了他。
朝天椒和田田拖走兩個被制住的家丁,水魚兒跑到后門處,打開了門。
秀秀、文孝信、文孝忠和一些拿著扁擔(dān)、繩索的青壯寨兵陸續(xù)進院,朝天椒指了幾個方向,大家分頭潛入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