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九要當(dāng)程卿的師爺,被程卿一口拒絕,哪怕榮九堅持稱自己不用程卿給俸銀,程卿對這倒貼上來的“榮師爺”也敬而遠之。
榮九是被程卿嫌棄慣了的,竟沒怎么生氣,舔著臉賴定了程卿,說程卿不要他當(dāng)師爺,他就去秦安縣衙門應(yīng)征當(dāng)衙役,衙役還不行,那就當(dāng)縣衙的編外人員,俗稱“幫閑”!
商戶雖然地位不高,衙役就更低了,衙門里的小吏都算不上,榮九這么豁得出去,程卿無話可說。
把這事兒說給何婉聽,何婉大笑:
“小郎又多了一個仰慕者,對榮九少來說,跟在小郎身邊,是朝聞道夕可死的榮幸呀!”
何婉篤定榮九是被程卿的才干折服了,程卿卻沒那么樂觀,“這種紈绔子弟,舍得放下江南的繁華,跟著我去西北吃沙子,我可沒那么大的魅力?!?br/>
榮九跟著她能學(xué)什么?
程卿不經(jīng)商。
要說做官吧,一下從正四品貶謫七品小知縣,在外人眼里哪算成功?
榮九要想當(dāng)官,跟著她學(xué),還不如跟著石總督,石總督仕途亨達是皇帝的心腹,定然不缺政治智慧。
程卿拿不準榮九跟去西北的原因,懷疑榮九瞄上了西北的大青鹽,要不就是想去發(fā)戰(zhàn)爭財,干脆冷處理此事,并未因為榮九耽誤行程,該走就走,該停就停。
這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刺殺”,京城的奪嫡進入白熱化,程卿的仇人們仿佛已經(jīng)暫時忘了她這個小人物。
遇到過兩次不開眼的山匪,都被武二和孫安帶人打退了,榮九身邊的家丁也出了力,雙方互相照應(yīng),一路往秦安而去。每次停下休整時,程卿都會讓人打聽當(dāng)?shù)氐拿t(yī),請名醫(yī)為她診脈。
離京城越遠,程卿的膽子越大,當(dāng)進入西北地界時,終于有一個老大夫為她診了一炷香的脈后,又看程卿舌苔,還翻起程卿眼皮查看,最后說她脈象的確有古怪,好似中了毒。
何婉和小磐都大喜,覺得程卿在西北解毒有望,老大夫搖頭:
“老朽只知這位郎君中了毒,至于怎么解毒,請恕老朽學(xué)藝不精?!?br/>
何婉與小磐失望,程卿卻不失望,她甚至將黎老頭給的一顆藥丸切碎了拿給老大夫研究。
老大夫說這是要命的大補丸。
“許多藥材都有毒性,所以大夫給病人開方,不僅要對癥下藥,還要讓方子里的諸多藥材遵從‘君臣佐使’關(guān)系,有些藥材單獨使用是劇毒,與其他藥材一起用則會祛除毒性,治病救命的功效被最大程度激發(fā)。郎君你給老朽看的這藥丸,老朽也僅僅能辨別出其中幾味藥材,個個都珍稀罕見,可以說它是毒丸,也可以說它是大補之物,只是尋常人無福消受這大補丸,若隨意吞服,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暴斃而亡?!?br/>
毒性是能調(diào)和的,老大夫行醫(yī)多年,對藥效如此霸道的藥丸,著實沒見過幾次。
別說是一個人,就算牽一頭牛過來,把這藥丸喂給牛吃,牛都活不下來。
程卿自嘲一笑,“但這樣的藥丸,我已經(jīng)服下十幾粒,還好好活著。”
老大夫說,那就證明程卿的身體原本就有很大問題,這個藥丸就是按照她的體質(zhì)來配置的,她能吃,別人卻不能吃。
見程卿情緒低落,老大夫醫(yī)者仁心,又給程卿推薦了幾個西北的名醫(yī),西北是多民族交融聚居之地,整個西北像一把狹長的匕首,將北蠻和藏區(qū)割裂,在西北打出名氣的大夫,可能沒有中原地區(qū)那么傳承有序,但也融合了其他民族的一些治病手法,像程卿這樣每個月都吃一顆“大補丸”還不死的特殊病患,可能正適合找西北的名醫(yī)看病。
老大夫把自己知道的幾位同行的名號和長居之地寫在一張紙上,交給程卿,程卿可以按照地址上門拜訪,只是現(xiàn)在西北在打仗,程卿能不能如愿找到人,老大夫也不能保證。
“就如老朽,本已打算拖家?guī)Э陔x開西北躲避戰(zhàn)亂,鄴王世子領(lǐng)著西北軍把北蠻的大軍擋住了,老朽和家人才能暫時安穩(wěn)度日?!?br/>
老大夫這樣解釋道,老大夫身邊的藥童小聲嘀咕,說老大夫放著安穩(wěn)日子不過,這幾日要動身去蘭州呢!
蘭州比程卿要到任的秦安縣還要遠些,程卿到秦安縣都還要走十來日,以老大夫的高齡,要去蘭州怕不是要花一個月以上。
且不說一路的舟車勞頓,就看老大夫這個年紀,也不適合遠行,而且蘭州現(xiàn)在還是兩軍交戰(zhàn)的地區(qū),程卿去秦安縣赴任都心驚擔(dān)顫,老大夫還要往更危險的蘭州而去,藥童不知勸了多少回,老大夫的家人也反對。
程卿心有疑惑,不知老大夫為何堅持。
老大夫和藥童一起收拾著醫(yī)箱,隨口道:“因為鄴王世子在蘭州,老朽才要去。老朽聽人說蕭世子久病纏身沒幾年壽命可活了,想去蘭州為蕭世子把把脈,老朽雖然醫(yī)術(shù)淺薄,行醫(yī)多年也積累些調(diào)理的良方,就算不能為蕭世子拔除病根,能讓蕭世子身體好些,老朽便心滿意足了!”
這是一個自帶干糧,不為酬勞,一把年齡還要奔波去蘭州給蕭云庭看病的老人。
聽他語氣,好似這樣做是應(yīng)該的,并不怕奔波之苦。
程卿多少有被觸動。
以程卿的立場來說,蕭云庭城府深沉,工于心計,是個需要防備的人。
但對西北百姓而言,蕭云庭是鄴王府的世子,是阿古拉大軍入侵時,拖著病體從京城趕回西北,保護西北不受異族入侵的英雄。
鄴王府一脈,在西北很得民心,難怪狗皇帝那么防備鄴王府,早早將蕭云庭弄去京城當(dāng)人質(zhì)!
程卿想了想,問老大夫愿不愿意和她一起上路,等她到了秦安縣,老大夫再繼續(xù)西行。
老大夫沒怎么考慮就同意了。
老大夫回家收拾行李時,小磐很迷茫:“少爺,真奇怪,這里的人很喜歡蕭世子啊!”
蕭云庭身邊有小薊那么壞的婢女,在小磐心中自然不算好人。
同樣的,小磐也想不通為什么皇后娘娘看起來那么好,卻和章先生一伙人有往來,程卿向她解釋過“各取所需”,小磐仍舊耿耿于懷。
至于蕭云庭在西北受百姓愛戴的事,程卿說是“不同立場”,小磐還在琢磨這個說法,程卿卻說自己邀請老大夫同行,也是為小磐考慮:“你若留在京城,本來可以去御醫(yī)院學(xué)醫(yī),偏要跟著我去西北吃苦,那你就在西北開始學(xué)習(x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