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顯的張狂和冷漠是裝出來的,可惜除了程卿和孟懷謹(jǐn),別人都不知道,就連谷宏泰都一臉震驚,在心里對俞千戶敬畏極了。
程卿深深看了俞顯一眼。
孟懷謹(jǐn)將韁繩交給程卿:“走吧,先回家。”
這里人多眼雜,如果露出了破綻,豈不是辜負(fù)了俞顯的苦心?
孟懷謹(jǐn)對俞顯的評價一直不是很高,但不可否認(rèn),在對待程卿時,俞顯從未少付出過一分一毫。
程卿翻身上馬,孟懷謹(jǐn)騎上另一匹馬,兩人很快離開了北鎮(zhèn)撫司。
俞顯叫過谷宏泰,“你愿不愿意去西北。”
谷宏泰訥訥,“大人,我怕去了西北會被打死……哎,我去,我去還不行么!”
俞千戶差點把程卿整死,趕出京城了還不罷休,派他去西北就是監(jiān)視程卿吧?
小磐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再理他。
谷宏泰有十二分的委屈。
“阿顯……俞千戶。”
程珪終于找了來北鎮(zhèn)撫司。
雖然程知緒不贊同他跑這一趟,程珪最終還是來了。
阿顯,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阿顯了。
俞顯見到躊躇的程珪,冷笑森然:“你也是來指責(zé)我?”
程珪看了俞顯一會兒,緩緩搖頭。
“下官不敢冒犯俞千戶,下官祝俞千戶前程似錦。”
程珪離去的背影帶著蕭瑟,俞顯抿了抿唇,并未說出挽留的話。走吧,都走吧,程卿是清流,程珪亦是清流,皇上已經(jīng)對南儀程氏不滿,自己和程家人保持?jǐn)硨Γ攀腔噬舷肟吹降摹?br/>
程珪走后,一頂轎子來到了北鎮(zhèn)撫司,轎簾掀開,走出了滿臉愁苦的俞夫人。
“娘,您怎來了?”
俞顯做了錦衣衛(wèi)后,俞大人不認(rèn)這個兒子,俞夫人想見俞顯都是偷偷摸摸的,從未光明正大來北鎮(zhèn)撫司見過俞顯——
俞夫人用帕子拭淚,“我的兒,你怎那般糊涂,程卿是六元及第的狀元,清流都站在他那邊,你把他趕去了西北偏遠(yuǎn)小縣做知縣。無疑是逼他去死,朝里的大臣們都會厭惡你……你爹說他在京城待不下去,這幾日便要辭官回山東老家去!”
在京城時,還能偷偷摸摸照顧下兒子,回了山東老家,母子倆何時才能見面?
俞大人之前還在謀求外調(diào),現(xiàn)在可好,氣得連官都不做了。
俞夫人不想走,然而女人出嫁從夫,她也不能違背丈夫的意愿獨自留在京城。
俞顯臉色稍微有些白,不過現(xiàn)在天色漸黑,俞夫人也沒看出來。
俞顯想向父親解釋,自己并不是在迫害清流,而是在救程卿,可又怎么能開口?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
俞顯都覺得程卿女扮男裝科考入仕是驚世駭俗的舉動,如果不是俞顯心悅她,以及他的脾性中就帶著幾分離經(jīng)叛道,萬萬不會接受這一事實。
他爹不一樣,他爹是最正統(tǒng)的儒學(xué)文臣,現(xiàn)在為程卿不平,若是知道程卿的性別,說不定會主動認(rèn)罪,揭發(fā)程卿!
辭官就辭官吧。
程卿的女扮男裝秘密不慎暴露,也挺要命的。
俞夫人誤以為俞顯聽了親爹辭官的消息都無動于衷,極是失望,眼淚把帕子都沾濕了——阿顯以前并不這樣,加入錦衣衛(wèi)后越來越冷漠了,都是駱竣害人,不知給阿顯吃了什么迷藥!
等俞夫人哭夠了,俞顯讓人送俞夫人回去。
俞夫人一步三回頭,俞顯心里同樣不好受。
比起做壞事,最慘是做了好事,卻被所有人都誤以為是壞人!
……
等程卿回家時,家里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親友。孟懷謹(jǐn)站在門口沒進(jìn)去,讓程卿先和家人說說話。
不僅程慧和董勁秋在家里,程慈和孫栩也過來了,再加上個程慜,程家三姐妹眼睛都是腫的。
程卿與親人們再相見,亦是唏噓感慨:被錦衣衛(wèi)帶走時,她真的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了,沒想到還能茍且偷生幾個月,她心情沉重,又有抑制不住的激動。
再給她幾個月時間,她可以把一切安排的更好!
回家的路上,孟懷謹(jǐn)已經(jīng)告訴了她泰安縣的情況,這條命反正是撿來的,她才不怕西北兵亂呢。
“小郎。”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去西北做個知縣,更通庶務(wù),待……自有你回京之時。”
“小郎,別擔(dān)憂家里,有我們照應(yīng)著。”
程家不僅有至親在,還有程卿的好友也來了。崔彥偷偷看了一眼程慜,把程卿叫到一邊:“崔鵬那狗東西造反,可把崔家連累慘了,若不是我和我爹在淮南撈了一筆功勞,如今已在大牢里和崔鵬一起等著被問罪,饒是這樣,現(xiàn)在普通人家也不敢和崔家來往。”
這一次崔太太倒沒有怪崔老爺。
崔太太是崔鵬的嫡母,崔鵬也曾在崔太太跟前教養(yǎng)過,誰能料到崔鵬會跟著潁川侯造反呢!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相互埋怨沒用,一家人要齊心協(xié)力共渡難關(guān)才行。
崔太太萬分慶幸崔鵬早早暴露了狼子野心,借三皇子的勢讓崔家分了家,那日大皇子逼宮,崔鵬還暗中派了人手要趁機(jī)除掉崔家三口,崔家比程卿家損失還慘重,不僅是死了護(hù)院,崔老爺都差點被殺死——不過這樣,倒是和砍頭鬼崔鵬撇清了關(guān)系。
程卿看崔彥一臉郁悶,安慰他:“彼此,彼此,現(xiàn)在普通人家也不敢和程家來往。”
崔彥又看了一眼屋內(nèi),影影綽綽的看不清程慜的樣子。
“等國喪過了,我就將程三小姐迎娶進(jìn)門,可惜你喝不了我們成親的喜酒。”
程卿拍拍他肩:“謝了,兄弟。”
“什么兄弟,你要叫姐夫,現(xiàn)在先叫一聽來聽聽!”
“……”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氣氛松快不少,崔彥問程卿幾時啟程,程卿說圣旨上寫的是“即刻啟程”。
“頂多拖延至明日。”
崔彥沉默。
明日,也太趕了。
哪有官員赴任這么著急的,皇上是生怕程卿準(zhǔn)備太充分呀!
崔彥在程家呆不住了,想快點回家,不拘是銀子還是別的東西,盡量幫程卿多準(zhǔn)備點。
……
宮里,皇后帶著人去了關(guān)押淑妃的地方。
淑妃現(xiàn)在沒有了昔日的華貴,她還不知道大皇子已經(jīng)死了的消息,看見皇后來,就撲在了皇后腳下,訴說著自己的冤屈。
一邊哭一邊哀求皇后,皇后就靜靜聽她說,直到淑妃自己看到了宮人捧著的白綾和毒酒,驚恐萬分,朝后面退去。
皇后低下頭問她:“淑妃妹妹,你可是怕了?”
現(xiàn)在知道怕了?
懷謹(jǐn)至今沒有娶妻,又是誰的錯!
皇后讓人將毒酒撤下,把白綾留給淑妃,大皇子死了,淑妃欠程蓉的,還未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