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三拎起谷宏泰的錢袋。
碎銀子有五六兩,兩張銀票都是一百兩面額。
“你行呀,不是說沒銀子還債?”
谷宏泰干笑:“這是出發(fā)前我娘塞給我的,我不曉得有這么多。”
鬼話連篇。
出發(fā)的時候不曉得,出發(fā)這么久了,不可能一次錢袋都沒打開看過,就是不想還錢啊。
不過俞三也沒計較。
把谷宏泰的銀票一起沒收了,也不夠抵賬。
難得谷宏泰舍得把銀子捐了,俞三也沒有打擊谷宏泰的積極性。
回到碼頭時已經(jīng)很晚了,俞三把校尉們給的銀子暫時收攏,第二日才拿著銀子去找程卿。
這次,他不是沒話找話,故意要在程卿面前晃,而是真的有許多話想問程卿!
可程卿沒空啊。
從臨清碼頭裝載的五千石糧食已經(jīng)搞完了,若不是為了安置流民,船隊今早就該出發(fā)繼續(xù)南下。
俞三來找程卿,程卿忙著出門。
聽俞三表明來意,程卿意外:“錦衣衛(wèi)的校尉門捐了銀子?”
不管是五皇子還是程卿,從來沒有鼓動過護軍們捐銀子。大家去淮南已經(jīng)是危險重重,不能總抓著同一群羊擼羊毛,讓大家流血流汗還要流淚。
這次淮南賑災,朝廷撥運四十萬石糧食,還有十萬兩銀子,程卿沒在臨清就把家底抖出來,也是希望更多的糧食和銀子可以運到淮南當?shù)亍?br/>
逃出來的流民,有八成生存機會,留在淮南逃不動的老弱病殘,會更需要口糧。
僅靠朝廷撥運的四十萬石糧食和十萬兩銀子救不了整個淮南,必須得調(diào)集更多力量,聯(lián)動救災……這就是程卿的打算。
錦衣衛(wèi)一群校尉捐的銀子加起來有一千兩,程卿猜這里面俞三就出了大半。
她雖然不想道德綁架,卻也很高興俞三和那群錦衣衛(wèi)校尉這樣做,同樣是從錢袋里掏銀子,賑災可比逛青樓有意義多了。
“這筆銀子你不該給我,應該給五皇子。”
程卿沒接。
俞三把小包袱塞給她,“給誰不是一樣的?”
給五皇子,在五皇子面前刷好感?
切!
小爺不需要這么干。
在錦衣衛(wèi)當差,功勞都是拿刀掙的,俞三有自己的驕傲。
程卿看他眼睛里有紅血絲,特別是受過傷那只眼睛,充血尤其厲害,沒有再拒絕包袱,笑著問他:“怎么樣,還撐得住嗎?”
俞三的眼傷肯定還沒好!
也不知是需要時間恢復,還是御醫(yī)們不擅長治眼睛?
俞三才睡了兩個時辰不到,嘴上從不服輸,說自己不累,問程卿是不是還有事要安派他做。
程卿搖頭,“五皇子說了,今晚船隊就要啟航,你若還有精神呢就跟我去一個地方。”
原本沒精神,一聽這話立刻就精神百倍。
不知程卿要約他去哪里,俞三的心跳不由加快,眼睛充血不說,耳根子還有點紅,眼神發(fā)飄。
看船,看河,看水鳥,就是不敢看程卿。
事實證明俞百戶想太多了,在這種時候程卿哪有撩小鮮肉的心情,她不僅約了俞三,同行的還有五皇子和崔彥。
哦,還有個程知緒,程卿就是客氣下問程侍郎要不要一起,程知緒仿佛聽不出來,也跟著幾人一起出發(fā)。
“殿下今日又要受委屈了。”
“如果淮南的百姓能多一點糧食,多一點藥材,我受的哪里算委屈呢?”
程卿和五皇子的對話,俞三聽得云里霧里。
程知緒一臉不贊同,“殿下不該如此自降身份。”
還是聽不懂。
俞三落后兩步,戳了戳崔彥:“胖子,他們在說什么?”
崔彥到了臨清就沒歇過,眼皮打架,在五皇子面前還不能打哈欠。
正迷瞪呢,俞三叫他胖子,崔彥下意識抬了手臂,差點對著俞三射了一箭。
“哼。”
崔彥沒射俞三,卻沒理他。
雞腦子,連人話都不會說,崔哥哪里胖了,身體結實著呢。
俞三訕笑,特么的,每天偷偷喊崔胖子,居然當著正主說禿嚕嘴啦。
兩個菜雞一路互瞪到目的地,搞得誰都不困了。
程卿和五皇子要去的地方,原來是臨清衙門。
江知州早已在衙門等候。
除了江知州,還有臨清的富紳大戶,包括俞三昨日見過的魯會長也在。
聽說五皇子今日就要繼續(xù)南下,魯會長很是著急,昨晚連夜奔走,通知了臨清的同行們。
對新碼頭的分配,魯會長等人已經(jīng)達成了共識。
今日他們就是想在五皇子面前捐銀子的!
再大的商人,那也是商人。
想想三皇子是怎么對崔鵬的,那就是天潢貴胄面對商人普遍的態(tài)度。
士農(nóng)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也習慣了被歧視。
程卿說五皇子今日要受委屈,就因為五皇子親自和這些商人們周旋客套,想要讓這些商人們多捐一點銀子——就像魯會長,昨天還說要捐兩萬兩,現(xiàn)在和五皇子說上話,立刻要追捐到三萬兩!
其他人沒有和魯會長爭最高捐款數(shù)額,卻也紛紛慷慨解囊。
不到一個時辰,臨清這些富紳們居然湊齊了十萬兩銀子!
要知道,朝廷也才從國庫里撥了十萬兩銀子賑災,一個臨清城,居然也痛快捐了十萬兩。
程卿煞有其事拿著筆,把每個富紳捐的銀子數(shù)量都記錄在冊,還與五皇子商議,應該在臨清城和淮南當?shù)囟剂⒈褍宰由系膬?nèi)容鐫刻在碑上。
五皇子點頭,“正當如此,為了感謝諸位高義,我親自為石碑寫序!”
程知緒想攔都攔不住。
誰說五皇子懦弱?
離開京城后,程知緒早就發(fā)現(xiàn)五皇子其實特別有主意。
不是程卿蠱惑了五皇子,是程卿每次的提議,都符合五皇子自己的想法,人家愿意那么干!
魯會長等人激動的紅光滿面。
俞三無法感同身受,崔彥倒是感觸特別深。
如果三皇子當初能拉下顏面,這樣“禮賢下士”,根本不用崔鵬弒父殺弟搶下家業(yè)去投,可能崔老爺自己就捧著家財獻上了。
商人不缺錢,缺顏面,卻社會認同,特別是來自統(tǒng)治者的認同。
五皇子認同他們,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皇上在認同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