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有過一瞬間的慌亂。
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一個陌生老頭子叫破,又不知對方有什么來路,是個人都要慌。
程卿在一瞬間起了殺心。
但理智在下一刻回籠。
不是她良知未泯,狠不下心殺人,是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干不過這個老頭子。人家能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醫(yī)館,可見是有些真本事的。
唉,讓孟懷謹(jǐn)幫忙弄的防身武器也不知道啥時候才做好。
要是東西在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這老頭子來一下,也能試探一下老頭子的深淺。
“四小姐現(xiàn)在是不是很想除掉老朽?”
這老頭子心里還有點(diǎn)逼數(shù)呢。
程卿笑著搖頭,“老丈真會開玩笑,你我是第一次見面,無冤無仇的,我怎會對老丈起歹心?”
程卿笑的可真誠了。
老人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發(fā)現(xiàn)她說這話竟一點(diǎn)都不勉強(qiáng)。
真是個人才啊。
原來程四小姐最大的天賦不是會讀書,而是會說謊。
老人剛才明明感受到了一瞬即逝的殺機(jī),現(xiàn)在看著笑盈盈的程四小姐,老人都懷疑剛才是自己感覺出錯了。
“因?yàn)槔闲嘀懒怂男〗愕拿孛堋!?br/>
這話一出,程卿的臉終于垮了:“我能不能和老丈打個商量,您找我有什么事大可直說,這個稱呼上是不是能改改?直接叫名字就行!”
這死老頭子再多叫幾聲“四小姐”,且不說會不會隔墻有耳被人聽見,就是程卿自己聽著都很刺耳。
女扮男裝哪里是那么好扮的,程卿為了不讓自己日常的舉動顯得娘炮,每天都在催眠自己就是‘程小郎’。
想要騙過別人,就要先騙過自己。
所以有人覺得她個子矮,有人覺得她體格過瘦,卻從來沒人懷疑她的性別。
這不僅是先入為主,還有程卿自己夠小心。
若不是男的上廁所能站著解決,而她必須要蹲下……她有時真的會恍惚自己的性別,這老頭子一遍又一遍的喊“四小姐”,讓程卿生理和心理雙重不適。
老人奇道:“這種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小節(jié),難道你不怕?只要老朽公開了你的秘密,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消失,你的功名,甚至是你的性命!你還會牽連到很多人,那些在科考中為你驗(yàn)身的衙役,為你擔(dān)保的童生、秀才,他們?nèi)家苣銧窟B,甚至是整個南儀程氏——”
“停!老人家您歇一歇,別再說了,我不是嫌您啰嗦哈,我是怕您累著。您所說的這些我怕不怕,我怕死了?如果我有那實(shí)力,在您開口的一瞬間就把您捅死了,您也別怪我心狠,畢竟和您素昧平生,我身后還帶著一家老小呢,他們的份量比您這條命重。我這不知道您的來歷,也沒把握弄死您,那我想,還是和您好好談?wù)劙伞吘鼓鷽]有先把我的秘密揭穿,而是私下來見我,那咱們就有談話的空間嘛!”
程卿不僅打斷了老人的話,還很直白表明自己剛才動過殺機(jī)。
老人噗呲呲笑了兩聲。
“你說的對。不過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老朽在街尾的鐵匠鋪里等你一刻鐘,你不要帶別人,自己一個人來。”
程卿點(diǎn)頭,“好呀,您說了算!”
后院里忽然起了霧,然后屋檐下掛著的燈籠居然滅了。
一下陷入黑暗,又被冷冷的霧氣包圍,程卿都覺得毛骨悚然。
“少、少爺——”
一個女音響起。
細(xì)碎的腳步聲,手上提著的燈籠帶來光亮。
是小磐。
墻角處空蕩蕩的,已經(jīng)沒了那老頭的身影。
程卿回身看小磐,小磐臉上的表情太精彩了。
程卿暗暗頭疼。
今晚真是刺激啊!
“你都聽到了?”
這下小磐真的嚇哭了,使勁搖頭:“奴婢沒聽見!”
胡扯,醫(yī)館別的人是真的沒聽到,小磐耳力驚人,肯定是聽見了的。
這丫頭一點(diǎn)心機(jī)都沒有,心事全寫在臉上,乍然得知這種大秘密,一定嚇壞了。
程卿在小磐驚恐的眼神中,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聽到就聽到唄,免得我以后還要費(fèi)心掩飾,本少爺早就想這樣揉揉你的頭又怕你誤會,以后好了,想揉就揉,想掐就掐。”
程卿說完還真的掐了掐小磐的臉。
小姑娘的臉,又奶又肉的,手感十分舒適。
這種當(dāng)惡少的感覺咋就這么爽呢?
小磐被程卿的舉動鎮(zhèn)住了,一時都忘了哭。直到程卿從她手里接過燈籠,提著燈籠消失在小磐的視線里,小磐才打了一個大大的嗝。
以小磐的腦子,完全理不清發(fā)生了什么。
她只是以為程卿今晚又要歇在醫(yī)館,所以來給程卿送換洗衣物。
到了醫(yī)館就得知武大醒了。
小磐就想,程卿今晚或許不會再留在醫(yī)館。
司硯說少爺在后院散步,嘴里在念叨著什么學(xué)問,小磐就在屋子里等。
小磐的耳力實(shí)在太好了。
凝神去聽,會聽到很遠(yuǎn)的動靜。
程卿和陌生老人的對話全被小磐聽見了。
陌生老人喊程卿是“四小姐”,又說程卿中了毒,只有兩三年可活了,程卿沒有反駁,小磐當(dāng)下就懵了。
少爺就是少爺,怎么又變成了四小姐?
少爺是四小姐,那又怎么能娶婉小姐!
小磐發(fā)現(xiàn)自己觸摸到了程卿拒絕娶何婉的真相——等等,她在想什么呀,現(xiàn)在重要的不是少爺娶不娶婉小姐,而是少爺中了毒,只有兩三年可以活了。
少爺拿走了她的燈籠,去見那個好像什么秘密都知道的老人了!
街尾的鐵匠鋪。
小磐雙腿發(fā)軟,根本不受意識的控制。
她以為自己速度很快,其實(shí)就是在慢慢挪動。
好不容易走出后院,就被司硯給攔住了。
“你這丫頭,怎么還惹少爺生氣了?少爺讓我看著你,命你在后院反省一個時辰,你可哪里都別想去。唉,我就是傳達(dá)少爺?shù)闹噶睿阍趺催€哭了!”
小磐哭得冒鼻涕泡。
司管家真是大傻子,少爺不是命她在后院反省,少爺是不許她跟去鐵匠鋪。
偏偏小磐還不能告訴司硯原因。
——這個秘密太大了,剛才那老人說了,好多人要受牽連的,自己可不能害了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