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妄自猜測世子的用意。”
人話鬼話都被小薊一個人說了,現在不敢猜測,怎么上次就敢猜測?
柔嘉雖不聰明,也不至于蠢成這樣,這個婢女不甚老實。
然而小薊是蕭云庭的近身侍婢,又沒有明晃晃對柔嘉不敬,柔嘉也不好越過蕭云庭去收拾小薊。或者說眼下比起收拾小薊,柔嘉更關心蕭云庭為什么請程卿來溫泉莊子。
這里是蕭云庭療養的地方,非常私密,蕭云庭不喜歡被人打攪。
除了柔嘉自己會找借口過來,據她所知,來過的就只有孟懷謹。
孟懷謹那是奉旨前來給蕭云庭講學。
程卿……庭表哥就這么看重那個程卿?
柔嘉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若蕭云庭并不討厭程卿,而是看重程卿,自己找程蓉的麻煩,是不是做了錯事?
庭表哥到底是怎樣想的。
若柔嘉知道程卿是個女的,此時早就醋意大發,哪管蕭云庭怎么想,先把程卿弄死了是正事。
但柔嘉不知道,蕭云庭也不知道,這個秘密除了程卿和柳氏,暫時再無第三人知曉。
柔嘉輕輕看了小薊一眼:
“好呀,我就在這里等庭表哥送走客人。”
小薊緊繃的身體一松,衣服都被汗打濕了。
“奴在這里伺候縣主。”
蕭云庭說了,這次雖然饒過小薊,卻不許小薊再出現在程家人面前。小薊覺得‘程家人’是特指程卿,雖想不明白那程卿究竟為何得了世子看重,小薊到底不敢違抗蕭云庭命令。
也不知世子今晚要與程卿說什么。
小薊這樣想。
柔嘉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庭表哥要與那程卿說什么呢?庭表哥一直在小湯山療養,宮里發生的事,應是不知。
就算知道了也沒什么吧。
又不是自己心狠手辣害死了程蓉。
原就是想教訓一下程蓉,讓她丟丟臉,是程蓉自己倒霉。
……
程卿和孟懷謹到了莊子時,還差半刻鐘就戌時了。
兩人不是刻意踩著點過來,是半路避讓公主儀仗。
福貞長公主的車駕就停在莊子門口,在公主車駕一旁,還停了另一輛不甚起眼的馬車,蕭云庭今晚的客人果然不少。
“孟大人,程公子這邊請。”
孟懷謹不是第一次來,下人們對孟懷謹很熟悉。
對程卿就不太熟了。
只有跟著孟懷謹去過南儀縣的心腹才認識程卿。
程卿很期待蕭云庭今晚的安排,跟著孟懷謹入莊,走過九轉十彎的回廊,她和孟懷謹被帶到了一處有氤氳水汽在翻騰的亭子前。
程卿聞到了淡淡的硫磺味,這里四周都是溫泉湯池,真是奢侈。
亭子就靠著湯池而建。
蕭云庭好像真的很喜歡水,程卿幾次見他,都是差不多的環境。溫泉的水汽雖是熱的,慢慢侵濕了衣服還是會涼,蕭云庭若常年臨水而居,也難怪病懨懨的總也不好,一個正常人都扛不住。
亭子四周掛著白紗帷幔,燈光朦朧,水汽濛濛,只能隱約看見亭子里坐著個人。
走的近了,忽然有人撥動了琴弦,琴聲悅耳,讓這許多溫泉都似活了過來,隱隱有潺潺水聲,有清悅的鳥鳴。
真好聽。
沒想到蕭云庭的琴彈得這樣好。
程卿和孟懷謹都住了腳,在亭子外聽完了一曲。
亭子里的人站了起來,素手纖纖,掀開帷幔。
程卿一下就愣了。
彈琴的人略低下頭,溫柔一笑。
這哪里是蕭云庭在彈琴,亭子里的人赫然是明月樓的詩詩!
哦,詩詩早就離開了宣都府明月樓,原來是上了京么?
詩詩在京城出現不奇怪,來小湯山的路上,程卿還聽街上的人說到了京城的教坊青樓要選花魁,一個有事業心的妓女就該往京城奮進。
但詩詩出現在小湯山,在蕭云庭的莊子里,這就不太正常了呀。
“奴見過孟大人,見過程案首。”
詩詩好像又美了些,未語三分笑,讓人難生惡感。
孟懷謹點頭回應,程卿奇道:“故人再見,詩詩姑娘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奴自是意外,不過奴受貴人之請來為貴客彈琴助興,來的路上已見程案首和孟大人騎馬而行,程案首是乍見奴,同一日里,奴卻是第三次見程案首了。”
沒出城時見了一次。
在小湯山山腳下又見了一次。
沒想到程卿就是蕭世子今晚要宴請的貴客,幸好沒讓紅綃那丫頭胡說八道。
這下程卿也明白了,原來走在公主儀仗后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就是詩詩的。
不知蕭云庭今晚為何會請詩詩來彈琴,亭子里沒有別人在,蕭云庭和福貞長公主難道在別處?
正想著,回廊盡頭有了動靜。
所有燈籠都被點亮了,蕭云庭在眾人簇擁下走來,被那濛濛水汽一襯,越發似山林間的精魅。
“程卿,本世子知道你與詩詩姑娘是舊識,特意請詩詩來助興,你可有感受到本世子的誠意?”
程卿往蕭云庭身后看。
衣著華麗的俏婢倒不少,卻沒有哪位看起來像公主。
蕭云庭搞什么鬼呢。
“我和詩詩姑娘只有一面之緣,當不得什么舊識。”
程卿說實話,蕭云庭卻挑眉:“哦,難道是本世子調查有誤,并不是南儀程氏逼的詩詩姑娘背井離鄉?”
詩詩聰明的沒有說話。
程氏逼她離開宣都府,她當然有埋怨。
但她更明白自己的身份。
此前從未和蕭世子有過來往,蕭世子不會莫名其妙為她主持公道。
——蕭世子是拿她做筏子呢,神仙打架,偏叫凡人遭殃。
程卿呵呵笑,“詩詩姑娘才貌雙絕,宣都府那種小地方留不住,只有京城這樣的大舞臺才能讓詩詩姑娘大放異彩,她不來京城,也當不了世子的座上賓,怎能說是被南儀程氏逼離的!世子請我來,就為了談這些風月之事?
孟懷謹也直言道:“除了我和程師弟,世子還請了別的客人?”
蕭云庭擺了擺手,詩詩就退到了亭子里繼續彈琴。
蕭云庭則邀請程卿和孟懷謹上一旁的觀景樓。
“我差點忘了,程卿初來乍到,你卻在京城呆了一年多,哪會不認識福貞長公主的儀仗。不過來的不是公主,而是柔嘉縣主,可我不準備讓你們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