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所一高中墻外那些等待賣貨的攤主們還在樹蔭下乘涼的時候,當大樹上的知了扯著脖子嘶喊著“熱啊,熱啊”的時候,當操場上兩位學生的母親還在緊忙奔走的時候,中所一高中辦公樓三層靠東間的一間辦公室卻緊關著門窗,室內的空調機嗡嗡的不停響動著,從排風口中吹出一股股涼氣充斥著整間辦公室。
辦公室里有兩個人,兩名男人,一個男人很黑很瘦,一個男人很白很胖。
黑瘦的男人坐在靠在辦公桌下首的一處長沙發上,白胖的男人則坐在辦公桌后的一張老板椅上,從坐的位置就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的職位是不一樣的。
他們之間正在對話,而這對話的內容卻是與操場上那兩名奔走的母親有關,或者說與她們的兒子有關。
“嚴主任,我看這事批評教育就算了,何必讓人家家長從大老遠的地方趕來呢?!蹦敲谑莸哪腥苏f道。
“皮老師,這件事你覺得是批評教育就能解決的嗎?如果口頭教育有用,你皮老師何必成天帶著一把戒尺體罰學生呢。我告訴你,你體罰學生的事被家長們投訴好多回了,都被我壓下了,別以為你有理,現在是什么社會,還搞過去封建教育的老一套,現在哪個孩子不被家長當個皇上供著,真要是被你打壞了,學校到時候可不負責?!蹦敲着值哪腥丝吭谝伪成匣沃眢w說道。
皮老師,也就是高三二班班主任皮向前,聽聞教導主任嚴峰山的話后,情緒一下變得激動起來,如果只是說他教育方式不得當也就罷了,怎么還扯上封建這些東西了呢。
做為那個特殊年代過來的人,他深知被人貼上這樣的評語可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皮向前梗著脖子憤憤的說道:“怎么能是封建教育呢,這是中國的教育傳統好不好。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憜。我身為一名人民教師,教育好學生是我的職責,學生不學習,就要用嚴厲的方式去教育。想當初,你我誰沒老師打過手板,現在的孩子太是驕氣?!?/p>
嚴主任冷笑一聲,說:“你也知道那是想當初,現在不是過去,都是九十年代了,再有幾年就跨世紀了。行了,你反正也快退了,以后注意點別讓人家再投訴到我這來。今天不是說你體罰的事情,是說你們班上那兩名同學打架的事情,我這邊已經有了處理結果。”
皮向前正想問他是什么處理結果時,只聽得“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一道白色的豐韻身影帶著汗水與香粉的混合味道出現在他與嚴主任身前。
“皮老師,太好了,您也在啊?!?/p>
進來的正是龐翠花,她腳下速度快,比老娘提前找到教導處。
做為家里說一不二的主,她習慣了在家里的進門方式,把教導處的門當成自家的門來推了。
皮向前一臉蒙圈的看著風風火火的龐翠花,迷茫的眼睛里透著一股信息,似乎在問“你是誰啊?”
嚴主任也被龐翠花這股子瘋勁驚的猛然坐起,門被推開的時候,他嚇得臉上的肥肉都跟著顫抖了幾下。
不過當他看到龐翠花的長相時,不由的從眼睛中射出一道炙熱的光芒。
這個女子長得不錯啊。
細卷發,鵝蛋臉,柳葉彎眉,尤其那一雙桃花眼,盡是向外散發著濃濃春色,誘惑著眾生。
她年紀看模樣約有三十六七歲,正是女人最成熟的年紀,既不像小女生般的青澀,也不像老婦人般的暮氣。
她穿著一件薄紗的白色襯衣,由于身體出汗的原故,有部分衣料緊緊的貼在身上,若隱若現中顯露出里面白嫩的細膚,尤其是她里面穿的那件大紅色的胸罩,在兩處高聳的丘陵支撐下,飽滿的鼓起,真是太顯眼,太壯觀了。
嚴主任來不及看龐翠花下身穿什么衣服,這個女人的上半身就已經讓他失去了半個魂魄,他在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聲音有些微微發顫的向皮向前問道:“皮老師,這位是?”
皮向前也迷糊啊,他的印象里也沒有這個人啊,要是說班級里前十名的家長么,他肯定是認識的,而眼前這位要么不是家長,要么就是家里孩子排名在前十名之外。
龐翠花看到皮向前不認識她,她也沒感到不好意思,老師不認得自己正常,只要自己認識老師就好了。
她用手撩了一下被汗水微微打濕的卷發道:“皮老師,我是王小明的家長啊,我是他娘?!?/p>
皮向前聽龐翠花這么一說才明白,哦,這是王小明的家長啊,怎么看王小明長得也不像他媽啊。
而嚴主任則被龐翠花這么用手一撩頭發的簡單動作,把自己內心深處熄滅了好久的小火苗重新點燃了。
他站起身來,從辦公桌后走向上前去,熱情的伸出雙手向龐翠花說道:“你好,王小明家長,我是學校教導處主任,嚴峰山。”
龐翠花知道城里人都喜歡握手,她也就隨鄉入俗學著城里人的模樣伸出她那白嫩的手道:“嚴主任你好。”
可是握了一會她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她沒想到這個嚴主任這么熱情,抓住自己的手半天沒有松開,她嘗試掙脫幾下,對方也沒有放手。
再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她就成傻子了,她看到那嚴主任恨不得盯進自己肉里的眼神就知道,這家伙對自己沒存啥好心思。
龐翠花是誰,那是個能吃虧,能讓隨便別人占便宜的人?
她不動聲色的用另一手在嚴主任的咸豬手上用指甲蓋狠掐了一把,疼的嚴主任立馬把手松開了,手背上面隱約還透著一股青色。
龐翠花從內心鄙視著嚴主任,這貨比俺家那口子差的多了,一身肥肉,想想就惡心,還是俺家那黑腱子肉有勁,掐都掐不動。
她把臉轉向皮向前道:“皮老師,聽說我家小明和別人打架了,我兒子沒事吧?”
嚴主任看到龐翠花掐自己,他非但沒有惱怒,反而用手揉著被掐的部位心中暗喜。
老話說的好,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
看來,這小娘們對自己是有點意思啊。
一時間,嚴主任陷入自我感覺良好的YY模式,也沒有聽清龐翠花說什么。
皮向前沒有注意到龐翠花兩人之間的小動作,他木訥的說道:“哦,對了,是有這么回事,你先坐下等,我去叫他們兩個學生過來。”
說完,皮向前就把兩人丟下在辦公室里,自己則急匆匆的出去找石頭與王小明。
他剛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三層樓梯處有一名婦女東張西望的好像在尋找著什么,他走上前一看,咦,這不是石頭的母親嗎?
“石頭家長,你也來了,怎么不去教導處?”皮向前對著老娘說道。
老娘正在東找西尋的學么著教導處在哪里,這龐翠花腳上就像長了風火輪,自己的腿腳根本追不上她,只是看到她上了三樓,而教導處在三樓哪個位置她又不知道,想看牌子吧,可惜老娘她還不識字。
老娘正犯愁之間,聽到有人和她說話,老娘抬頭一看,心中一喜,這不是巧了嗎,與她說話的人正是石頭的班主任。
雖然說老娘三年沒有來過學校,但石頭的班主任卻從來沒有更換過,一直是皮向前擔任。
自從三年前開學時見過一面后,老娘就把皮向前的樣貌記在心里,或許別人的樣貌記不住,孩子老師的樣貌可得記住。
如果忘記老師是誰,耽誤孩子前程不說,在過去年代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的,天地君親師,老師可是排在第五位的重要人物,可不敢給忘記。
現在雖是新社會,但老師的教導之恩還是不能忘的,咱國家的尊師重道傳統可不能丟掉,如果丟了那成啥了,那叫欺師滅祖,要被打五雷轟頂的。
老娘驚喜的對皮向前說道:“他皮老師,你在啊,太好了,正想找你呢?!?/p>
皮向前看到石頭老娘,眼中也是充滿笑意,他對老娘說道:“石頭家長,你先去教導處,看,就是那邊第三個門,進去坐會,我去叫石頭來?!?/p>
老娘聽到后忙點頭,并把身子閃到一邊,給皮向前讓出一個通行的地方,在皮向前通過她身前的時候,她還微微的向皮向前鞠了一個躬。
老娘等皮向前下了樓梯后,她順著皮向前指的方向走去,她一邊走還一邊數,可是數著數著,她卻不知道第三個門是哪個門,是正數第三個門呢,還是倒數第三個門呢?
老娘不識字,可是聰明的老娘有自己的辦法,她抬頭看頭上的牌子,先從正數第三個門看,這個牌子上寫著兩個字,老娘搖搖頭,這肯定不是,因為教導處這是三個字,而不是兩個字。
老娘再次從倒數第三個門前停留,抬頭看上面的牌子,果然是三個字,老娘開心的笑了,連覺得天氣也不是那么熱了。
老娘剛想敲門,可當手指節觸向教導處房門的那一剎那,老娘低頭看到自己的腳。
她腳上還穿著在家干活時的那雙黃膠鞋,本是沾滿濕泥的,這一路上風吹日曬早已經干掉,走路的同時還不停向下掉著黃土渣子。
這樣怎么可以進別人屋里呢?
老娘可是一個要臉面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有修養的人。
老娘沒文化,不代表著她沒修養,而有的人文化則很高,自身修養卻還比不上老娘這個鄉下來的文盲婦女呢,例如在教導處辦公室里正懷著齷齪想法的嚴某人。
老娘走到一處犄角旮旯,抬起腳來用力的互相磕碰著,隨著黃土渣子一點點落下,走路再也不掉土的時候,老娘這才滿意的準備回去重新敲門,在臨走之前,還用腳把那些掉落的黃土撮成一小堆。
老娘再次回到教導處門前,先用雙手攏了攏頭發,把行路時散落在鬢間的幾縷發絲重新歸攏整齊,又抬起一只手臂來,用手臂上的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抖落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讓其變得干凈平整,這才鄭重的用手指關節輕柔的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