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放月假還有一周時間，這些日子里，石頭仿佛變了一個人，變得更加沉默，更加孤獨，更加的不合群。

無論上課還是下課，石頭都是獨坐在座位上發呆，沒有人知道他心里想著什么。

皮向前，王小明都同他談過幾次，石頭只是回答說：“哦，知道了。”便又目光呆滯的看著自己的桌面，卻沒有人注意到，石頭的左手插在褲兜里，不曾拿出來過。

石頭的褲兜里藏著一個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兜里裝著兩張五十元的紙幣，一張是由老娘那天給他的，另一張則是昨天石頭在鍋爐房撿到的。

至于為什么鍋爐房會出現這五十塊錢，石頭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這五十塊錢是他長這么大以來第二次看到這么大面額的錢幣。

當時他想過把這撿到的錢交給學校，但他一想到嚴主任那張令人厭惡的肥臉，他就把這個念頭給掐滅了。

交給皮向前？

算了，皮向前也是交到教導處，到頭來，這錢還是落入嚴主任手里。

為什么我不能留著自己花呢？

這個想法從他的心里萌生，這一生長起來就如雨后的野草一樣瘋狂，占據了他的心里，再也割之不去。

對啊，同學們看不起自己，嚴主任針對自己，不就是因為自己家沒有錢嗎。如果我有錢，他們還敢這樣對我嗎？

這無主之物，為什么我就不能拿來花呢。

從昨天開始，一直到學校放月假的日子，石頭都把左手揣在褲兜里，生怕這五十塊錢跑掉了。同時，這些日子，他感覺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仿佛都在說：“這個人是個小偷，這個人是個賊。”

石頭有時候會從噩夢中醒來，他夢見警察把他從學校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帶走，嚴主任領著一幫學生們對他恥笑著：“看啊，我說什么來著，石頭就是個賊。”

每當這個時候，石頭都被嚇得滿頭冷汗，他當時真的想把錢交上去算了，可是到了天亮的時候，他又會再次告訴自己，這是夢，夢不是真的，都是騙人的。

終于到了放假回家的那天，同學們都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相約著去哪里玩，而石頭則手揣在褲兜里默默的一個人走著。

“石頭，走，跟我玩游戲機去，新的拳皇，可好玩了。”

石頭埋頭走路的時候，王小明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蹦了出來，手里揮舞著一張十元的紙幣對著石頭興高采烈的說道。

“拳皇？”

石頭聽過這個詞，班級里的男生們課余時間總是討論著這個話題，他那時只知道學習，怎么會參與這個話題呢。

“是啊，我早就想去玩了，可惜學校不放假，不讓出去，現在好啦，可以玩個痛快了。”王小明說起拳皇這個詞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種憧憬的模樣。

“多，多少錢？”石頭知道天下沒有吃的午餐，玩游戲是要錢的。

王小明揮了揮手中的十元票子，不在意的說道：“不貴，一塊錢三個游戲幣，走啊。”

“啊，這么貴，我不去了。”

石頭說實話也想去玩的，他自從升入高中以來，壓力一直是滿滿的，他也想放松舒緩一下，尤其前些日子發生被人當眾說成廢物之后，他更想打個地方發泄一下。可他一聽到這個價格，原本有些悸動的心便死了過去，一塊錢三個游戲幣，夠自己買五個饅頭了。

“怎么，怕花錢啊，沒事，我請你去，我這有十塊錢呢。”王小明看到石頭一臉肉痛的表情就知道石頭舍不得花錢，他大氣的拍著胸脯把石頭的那一份攬了下來。

石頭感激的對著王小明笑笑，還是搖了搖頭，之后他問道：“放假你不回家嗎？”

“回，怎么不回，不回我娘不給我買新衣服啊。不過，等我玩夠了再回，反正放假有兩天時間呢。”

石頭原本想說什么，可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過法，兩家條件不一樣，生活方式也是不一樣。

“那，你去玩吧，我回家看老娘去。”

王小明看到石頭臉上表情堅定，他惋惜的說道：“那好吧，你告訴我娘一聲，說我晚回去一點。”

石頭點點頭，看王小明撒著歡兒小跑著就向前校門外跑去。石頭心里羨慕極了，我什么時候也能像他一樣生活的灑脫就好了。

想想也只是想想罷了，石頭苦笑一下，繼續向校門外走去。

他沿著通往汽車站的方向走去，也看到有幾個和他一樣奔著汽車站走去的同學，想來都是和自己一樣家住農村的學生。

石頭沒看到自己熟識的人，說起來，班級里除了王小明，他真得和別人不熟悉，一起學習了三年，與同學們說過的話都是數的，更不要說外班的同學。

快走到汽車站的時候，石頭看到街道旁有一家藥店，外面的海報上寫著有獎銷售。

石頭想到了老娘，老娘的腿腳不好，看過村里的赤腳醫生，醫生說老娘是長期在水里呆過引起的風濕。

老娘的腿腳在風雨天來臨前證實了赤腳醫生所說的話不假，一到這個時候，老娘的膝蓋就腫的像饅頭一樣，并伴有徹骨的疼痛。老娘只是吃過幾副醫生開過的中藥便再沒有服藥，原因很簡單，中藥也是不便宜，老娘為了省錢，只能自己忍著。

石頭想給老娘買兩貼膏藥，聽醫生說膏藥的療效比口服的要好一些，以前自己沒有錢，有心無力，現在兜里有錢，應該買點膏藥不讓老娘遭罪了。

想到這里，石頭再次用手摸了摸褲兜里的兩張五十元錢，抬腿就向藥店走去。

進了藥店，他就聞到一股藥的味道，有西藥的，也有中藥的，苦味中帶有些酸味，讓人聞起來不是很舒服。

“同學，需要買什么藥，中藥，西藥？”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阿姨對著石頭說道，至于為什么她會稱呼石頭同學，看石頭身上穿的這一身校服就知道了。

“阿姨，請問有沒有治療風濕的膏藥？”

“風濕，是風濕還是類風濕，病情不同，治療的藥物也是不同的？”

石頭一聽這個，有些蒙了，這風濕與類風濕有什么區別，他也不懂啊。

他只能支支吾吾的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我娘在下雨前她的膝關節會腫痛，這風濕與類風濕有什么區別嗎？”

這阿姨到是有些耐心，她給石頭科普道：“風濕和類風濕的區別在于，風濕性關節炎是細菌感染引起；類風濕性關節炎病因是遺傳、免疫功能紊亂或環境因素。風濕性關節炎表現為單個的大關節的游走性紅腫熱痛，在治療起效后，會消失；類風濕性關節炎表現為對稱性的關節腫痛，伴有晨僵。聽了你說的情況，我想應該是屬于類風濕疾病，我給你拿幾副藥膏你看看。”

石頭跟著阿姨來到擺著膏藥的柜臺前，看著里面各式各樣的不同種類的膏藥，心里道了一聲乖乖，這么多膏藥。

阿姨拿出三種不同的膏藥來擺在柜臺上對著石頭說：“這三種都是治療類風濕關節炎的中藥膏，療效非常好，價錢也不是同，你選哪一樣？”

石頭自己也不知道選擇哪樣，他問道：“阿姨，這幾副都怎么賣的？”

阿姨用手指著三副膏藥說道：“這是三塊一副的，這是五塊一副的，這是九塊錢一副的，每副膏藥都至少要貼三個療程，也就是買三盒，你選擇哪副。”

石頭的視線在這三副膏藥上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最終他指著那副九塊錢的膏藥說道：“我要這個，來三盒。”

石頭不知道哪個具體效果好，但他聽說過，一分錢一分貨，想來這價錢貴的療效一定比便宜的強。不買則以，要買就要給老娘買最好的，三盒才花二十七塊錢，自己還能剩下二十三呢。反正這是錢是白撿來的，花了也就花了，給老娘花錢自己也不心疼。

他隨便從褲兜里掏出一張五十塊錢遞給阿姨，等她給自己找完錢，石頭拎著裝著三盒膏藥的塑料袋笑呵呵走出了藥店。

他手里拎著這些藥膏，心里美滋滋的，這些天來心里的那些陰郁也逐漸消失，他想像著老娘看到自己給她買藥，還不知道如何開心呢。

想到老娘開心，石頭自己心里就開心，開心的他嘴里竟然哼起了歌曲：“忘憂草，忘了就好，夢里知多少.......。”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