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欒抬頭,瞥了她一眼。
丁寧臉色如常,但呼吸有些急促,小心思一目了然。
溫欒沉默了幾分鐘,氣氛尷尬得快要凝固了。
丁寧緊緊攥著筆,指骨發白。
這時,服務生將雙球冰欺凌遞到了丁寧手邊,冰欺凌是巧克力味和香草味,上面撒著奧利奧的碎屑,看著就香甜誘人。
服務生離開以后,溫欒喝了一口茶,似乎在平復心緒。
“陪我,做什么?!?br/>
“不知道,任何事?!?br/>
丁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想說的話,都說了:“我不想看你總是一個人...”
溫欒斂著眸子,斜入窗梢的陽光在他睫毛上投下一片剪影。
“任何事?!?br/>
他平靜地重復著她的話,最后笑了笑,挑眼望向女孩:“所以是...喜歡我啊?”
驟然被戳穿的心事,那些緊緊捂在心底的秘密,被他說開以后,似乎也變得沒有那么的...隱秘而神圣。
丁寧輕輕點頭,耳根子都燒紅了:“我可以...喜歡你嗎?”
溫欒將冰淇淋碗推到她面前:“再不吃,就要化了。”
丁寧拾起小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里,甜膩和冰涼在舌尖一起融化。
“冷靜一下吧,你的臉都快燒起來了?!?br/>
丁寧抬頭看了看他,他臉色依舊如常,并沒有任何變化。
心里的火苗漸漸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酸澀。
原來,拒絕的話都可以不用說出口,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啊。
那種把真心小心翼翼地捧出來,卻不被珍惜的感覺...
丁寧拿著冰欺凌的勺子,小口小口機械地吃著,已經品嘗不出任何味道了。
“對、對不起,不該說這樣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這就走...”她說完,胡亂地收拾好課本,站起身便要離開。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溫欒忽然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他的手很燙很燙,因為常年杵拐杖的緣故,虎口處有硬繭子。
丁寧頓住腳,詫異地低頭看他,他眉心高挺,眸子下斂著,看不清表情。
“謝謝你,喜歡這樣的我...”
這句話,他說得極其用力,嗓音略微有些干啞。
但也只能謝謝了。
......
丁寧頭重腳輕地走出咖啡店,撲面而來的熱浪反而讓她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
好沖動,因為是夏天的緣故嗎。
本來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夏天的風就這樣輕飄飄地吹到了他的耳邊。
啊啊啊。
她崩潰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被拒絕是肯定的啊,不說還能就這樣默默地守護在他身邊,說了之后...
啊啊啊啊??!
咖啡店里,溫欒透過落地窗,看著女孩站在樹下一個勁兒用腳跟刮樹皮發泄,滿臉懊惱的模樣。
他忍俊不禁,嘴角情不自禁地揚了揚。
不能接受是真的,一直牽掛著......也是真的。
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復著心臟的躁動。
即便那里已經如一灘死水般沉寂,但在這個年齡面對這些事,沒有悸動是不可能的。
那也是他一直掛念的人啊。
……
溫念念在海邊踩沙石的時候,跟季馳追著打鬧,不小心崴了腳。
季馳走回來,用腳尖去戳戳她崴到的腳背,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讓你追我,自作自受了吧?!?br/>
“疼不疼啊?!?br/>
“疼就對了,記著啊,別跟個假小子似的,你可是女孩子。”
溫念念狠狠瞪了他一眼:“走開!”
季馳拎著褲腳蹲下來,笑嘻嘻地說:“叫聲哥,背你回去?!?br/>
“做夢!”
“嘴硬是吧,那今天晚上就留你在這里喂鯊魚了?!?br/>
溫念念抓起手邊的一把細沙,扔向他。
季馳猝不及防,吃了滿嘴沙子,指著溫念念:“就你這樣的...以后能嫁出去才怪了!”
“不勞季兄操心了!”
江嶼拖著懶懶散散的步子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睨了她一眼:“能走路?”
溫念念可憐兮兮地搖了搖頭,張開雙臂:“疼死了,要男神抱抱才能起來。”
江嶼蹲下身,就著她的手,將她穩穩地背了起來。
“哎???”
溫念念只是開玩笑的啊,以為他會一把拍開她的手,說一句你怎么不上天。
趴在江嶼堅實硬朗的背上,溫念念莫名感覺,真的快要上天了。
他衣領處有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透過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他皮膚燙燙的溫度。
江嶼的手托著她,動作很穩也很溫柔,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
溫念念回頭望望季馳。
季馳也是一臉的目瞪口呆,反應了半晌,趕緊追上來:“沒想到咱們組長還挺有愛心的哈,但是這家伙壓根沒崴腳,裝的!組長你別被她給騙了!”
江嶼依舊沒有放下溫念念,背著她沿著沙灘海岸線,慢慢地走著。
“江嶼,你聽見我說了嘛,她占你便宜呢!你看看她腳,好端端的,半點問題都沒有!”
江嶼別過頭,用嘴型對他喃了一個拼音――“gun”
季馳愣了愣,瞬間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連聲說:“哎呀我去,打擾了打擾了,小的這就消失!”
說完他果然連連后退,差點讓路邊的礁石給絆著:“你倆慢慢聊,有什么事招呼一聲,小的就在岸邊恭候?!?br/>
季馳很快便跑得沒影了。
溫念念看著江嶼近在咫尺的側臉,夕陽照著海面泛起金色的波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好溫柔的樣子。
溫念念忽然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啊,季馳太討厭了。”
“腳,疼嗎?”
江嶼問,溫柔得簡直不像話。
溫念念本來就是耍賴皮裝崴腳,不過這會兒,她忽然不太想從江嶼的背上下來,于是說道:“...疼,是有一點,但也沒有那么疼...就...你背著就不疼。”
江嶼嘴角彎了彎:“還有選擇性?”
“是啊,我一直都有的選,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溫念念雙手環著他修長的脖頸:,頗為感嘆地說:“那你呢,江嶼,你有選擇嗎?”
江嶼抬起頭,目光放空,望向遠處的椰林和高聳的地標酒店――
“以前以為自己沒的選,腳下的路都已經被安排好了,只要穩穩地走下去就好......”
溫念念點點頭。
他的人生一直很穩定,不會有任何改變。
“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發現,不是沒的選,是我根本就不想選?!?br/>
夕陽下,少年光著腳踩著白色的細沙,話似乎也變得格外多了。
“因為不知道喜歡什么,想要什么,所以懶得選,路就在那里,只要走下去就好了。”
“那你現在...”
“現在,有想要選擇的事情,有想要選擇的...人,所以未來,好像也變得有點值得期待了?!?br/>
“這很好啊,明確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努力去...”
溫念念忽然語滯......
人。
沒錯她沒有聽錯,江嶼說的是...有想要選擇...人!
她睜大了眼睛,傻了。
兩個人沉默無聲地走了一段路,江嶼忽然道:“你心跳加速了?!?br/>
溫念念堅定否認:“沒有!”
“我能感覺到,跟打鼓似的。”
“沒有,你出現幻覺了?!?br/>
“溫念念,你是不是對號入座了?”江嶼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你以為我說的是...”
溫念念開始掙扎,想從他身上跳下來:“我對什么入座,我又不想上天...”
“別動了,在動我把你扔海里了。”
“你敢!”
江嶼果然朝著大海走去,雙手一松,溫念念整個身子開始往下掉,她趕緊勾住了江嶼的脖子,跟樹袋熊似的:“啊啊啊,不要!”
他輕笑了一下,重新接住她,走回到岸邊將她放了下來:“現在腳有選擇地好了?”
溫念念擺脫江嶼之后,連連后退了好幾步,轉過身就要跑掉:“我發現,你這家伙壞起來,比季馳還討厭?。 ?br/>
江嶼看著女孩的倩影,嘴角不自覺地揚了幾分。
有想要的未來,一切似乎都有了期盼。
……
集訓時間過半,延津大學的秦校長親自來到學??赐诉@些孩子,并且發表了一番講話。
不過二十人的教室,顯得稀稀拉拉。
秦校長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一張張的小臉――
“你們經歷了這半個月的殘酷挑戰,留到現在,說明你們都是非常優秀的孩子?!?br/>
“你們中,或許有人智商特別高,或許有人體能特別發達,或許你們加入了非常不錯的團隊,有很棒的隊長...這些因素,都讓你們在之前的競爭中免遭淘汰。”
“但接下來的考驗,會更加嚴酷。接下來這不到十天的時間里,我們會進行證書搶占賽,顧名思義,你們心心念念想要拿到的結業證書,會在這些比賽中,一一發放,需要你們去爭、去搶?!???.BIQUGE.biz
此言一出,底下同學都沸騰了,原本以為,只要不被淘汰,就可以順利通過集訓,拿到證書,卻沒想到,最后還是要靠自己去爭搶。
最后,秦校長微笑著說道:“接下來,祝大家好運了?!?br/>
同學們臉上卻籠上了一層陰云。
他們知道,靠好運想要順利拿到通行證,應該是不可能了..
誰都別想混水摸魚、蒙混過關啊。
*
散會之后,季馳走出教室,一直沒怎么搭理過他的易天鵬,很難得地主動叫住了他。
“你不覺得,校長今天的講話意有所指嗎?”
季馳沒聽出什么深意,笑著說:“接下來比賽更加嚴苛,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全力以赴的?!?br/>
易天鵬見季馳傻兮兮什么都不懂,索性戳破道:“秦校長是覺得,我們中還是有人在混水摸魚啊,你品品他的話,什么叫‘或許你們加入了非常不錯的團隊,有很棒的隊長...這些因素,都讓你們在之前的競爭中免遭淘汰’,這很明顯,是說有人靠著團隊才混到了現在嘛?!?br/>
季馳明白了易天鵬的意思,一時間語滯了。
他是渾水摸魚的那一個嗎?
方才的雄心壯志一掃而空,季馳感覺臉頰有些發燙。
的確,好多比他厲害的同學都淘汰了,現在還剩不到二十人,每一個...都比他更有資格留下來。
“有些人是依靠團隊力量留到現在?!?br/>
身后,一道清朗的女聲響了起來:“但有些人呢,是靠出賣團隊留到現在,比起來,誰更應該汗顏?”
季馳轉身,看到溫念念走了過來。
易天鵬臉色驟變:“你說誰出賣團隊!”
溫念念從容一笑:“我說誰,心里清楚,不需要挑明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