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xué),季馳請溫念念去吃了關(guān)東煮,并且對她為愛隱忍的崇高行為進行了一番彩虹屁轟炸。
溫念念并不在意他說什么,只是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看得季馳心里有些發(fā)毛,摸著自己的臉不好意思地問:“你看什么。”
溫念念摘了他的黑框眼鏡,又理了理他的衣領(lǐng),笑著說:“你很帥啊。”
季馳捂著胸后往后退了退,防備地問:“你想干嘛!”
溫念念笑著說:“其實你至少稍微收拾一下,比江嶼也不差啊。”
季馳差點噎著:“你開什么玩笑。”
她打量著季馳,這家伙就是平時穿著打扮有點土氣,其實五官相當(dāng)標(biāo)志,輪廓也很清晰分明,近了看,還是挺英俊的。
“學(xué)委,這是個顏值即正義的時代,你想要認(rèn)識更多朋友,多花些心思拾掇自己啊。”
他有這樣的顏值,只要肯好好打扮一下,真的不比江嶼差到哪里去。
季馳微微張了張嘴,又閉上了,良久,挺委屈地憋了一句:“我這么有內(nèi)涵的男人,而你居然只看到我的臉?”
溫念念無語。
你贏了。
她跟季馳道別之后,拎著一袋關(guān)東煮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拐進一個小巷子,小里面似乎有小混混在打架,拳打腳踢兼雜著草爹罵娘的污言穢語。
溫念念放下關(guān)東煮,朝著巷子望過去——
潮濕的墻角邊,被揍的那小子像泥鰍一般扭曲著,滾在濕漉漉的水坑里,身上的外套被染成了烏黑色。
他臉上有泥、有草莖、也有血...不太看得清楚容貌,利落的短發(fā)過了眼,半遮半掩的眸子漆黑如夜,眼角微勾,掛著獰笑。
被揍成這樣,居然還笑得出來。
溫念念心里有些害怕,轉(zhuǎn)身離開。
“聞宴!你他媽骨頭還真夠硬的!”
溫念念心頭驀然一顫,腳步頓住!
聞宴,這個名字……
她的心被這兩個字刺了刺。
回頭,看到這些家伙看著是下了狠手,搞不好會出人命。
溫念念顧不得許多,摸出手機,哆哆嗦嗦打了110,沖那幫人喊道:“住手,我已經(jīng)報...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盡管故作淡定,但她的聲音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
幾個黃毛小混混回頭看到了她,都笑了起來,并沒有被她威懾住,反而一把將她薅了過來。
“哪來的多管閑事的小丫頭。”
“聞宴,你他媽的真是桃花朵朵開啊,走哪兒都招女人喜歡。”
溫念念心里發(fā)怵,但仍然強壯淡定,掙開了那男人,拼命往后退,退到了墻邊。
“報你媽的警。”
“多管閑事,給她點教訓(xùn)!”
溫念念哆哆嗦嗦?lián)炱鸬厣系氖^,砸向朝她走來的那個男人。
她曾經(jīng)學(xué)習(xí)之余,經(jīng)常跟朋友去玩射擊,很有準(zhǔn)頭,穩(wěn)穩(wěn)命中他的額頭,砸出一個血窟窿。
“你媽的!”
這下子算是徹底惹怒了這幫人,有幾個小混混邁步上前,揪扯著她,將她拉過來。
“別碰我!”溫念念都破音了,退到墻邊,無路可走,她索性蹲下來,抱住了頭。
就在這時,趴在地上那男人忽然撲了過來,用身體將溫念念整個覆蓋住,將她護在shen下。
“戲真多啊聞宴,給老子滾開!”
少年緊緊地護著她,四肢宛如吸盤似的,緊緊地貼在她身邊,這些家伙無論怎樣用勁兒,根本拉不開他。
“靠!拳頭還沒吃夠是吧!”
“揍他!”
他們對著聞宴的背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沉悶地哼了聲,急促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臉上,又濕又熱。
溫念念睜大眼睛望著他,他臉上沾染著黑色的血跡和泥污,額頭上有一道血痕,從左額斜到眉骨的位置,看上去兇狠又滲人。
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鼻梁滴落下來,嘀嗒,嘀嗒...落了兩滴,落在溫念念白皙的皮膚上。筆趣閣
她死死咬住下唇...
而那少年卻一直在笑,鮮血淋漓的左臉頰,掛著一顆明明晃晃的酒窩,邪得很。
“嗨。”
他笑著,用壓抑的嗓音沖她道:“好久不見。”
*
那幫人興許是揍得累了,又或許是害怕溫念念真的報了警,終于還是停了下來,罵罵咧咧道——
“這小子,骨頭硬得很!”
“走了走了!媽的。”
“別讓老子再撞上!”
聞宴側(cè)過頭,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挑釁地沖他們說:“拜,下次見。”
溫念念眼角滲著淚痕,一把拉住他的衣領(lǐng)。
聞宴還想說話,被她眼神狠狠一瞪,終于還是閉了嘴。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家伙一張嘴,就是欠。
幾個小混混一人踹了聞宴一腳,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聞宴翻了個身,重重地仰躺在地上,望著夜幕已至的深藍(lán)夜空,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媽的。”
溫念念坐起身,抱著膝蓋靠坐在墻角。
她身上的淡青裙子已經(jīng)被泥污和血跡染得完全不辨顏色了,白皙的臉蛋也是臟兮兮就像小乞丐似的。
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
聞宴爬到她身邊,伸手想要替她擦掉血跡,溫念念別過臉,避開了他臟兮兮的手。
他又笑了,那一雙彎彎的桃花眸上挑,忽閃忽閃發(fā)光似的,極其勾人。
即便臉上臟兮兮的,但是看得出來,他皮膚特別白,五官漂亮極了。
男生女相的妖孽顏值。
他撐著膝蓋坐到了她身邊,直接撈起衣服擦了擦臉上的血,順帶伸手拭了拭她額間沾染的血跡,喃道——
“多管閑事。”
她臉上的血跡被他擦花了,沾染著淚痕,糊得到處都是。
聞宴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笑得像個瘋子。
溫念念皺眉望著他,感覺他神經(jīng)好像...不太正常。
正常人被揍成這熊樣了,哪兒還笑得出來啊!疼死了都...
溫念念用袖子擦了擦臉,起身匆忙離開。
要不是看在原主小時候認(rèn)識他的份上,她才不會折回來呢,明明幫不了他,還給自己惹上了麻煩。
可她…偏偏這樣做了。
原主溫念念心里,對聞宴的感情似乎很深。
小時候溫念念總因為智商原因被同學(xué)排擠欺負(fù),有時候考砸了,會一個人躲在籬笆根下抹眼淚,有時候,會遇見聞宴揣著手路過籬笆墻。
見得多了,兩人一來二去便熟識了。
不過這些回憶,在現(xiàn)在的溫念念心里,只留下了一個影子,畢竟所有的記憶,都是屬于原主的。
……
回去的一路上,聞宴都跟在她身后,外套的連帽戴在頭上,整個遮住了他的臉和頸子,也遮住他臉上的血痕。
溫念念回頭望他一眼,他手揣兜里,滿臉都是血。
他比小時候英俊多了。
“你去醫(yī)院檢察一下啊。”她于心不忍地說。
“不了,小傷。”
聞宴倚在路燈邊,摸出了打火機,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燃又掐滅。
周圍霓虹閃耀,可這少年眼底卻漆黑沉沉,毫無光澤,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子...不正常的氣息。
溫念念見他不肯去醫(yī)院,也沒有勉強,只說道:“那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聞宴凝望著她,口罩幾乎遮掉了她半張臉,不過乖巧的臉部輪廓卻依稀可見,她的眸子很漂亮,清澈而干凈,宛若陽光折射在水灣里,不過...總透著一股子靜寂。
她的衣服也很漂亮,聞宴識貨,看得出來這套小白裙配那雙黑色皮靴價值不菲。
這姑娘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驕傲勁兒,跟過去那個可憐兮兮的小丫頭,判若兩人。
不再是過去那個被人欺負(fù)的小可憐兒了。
他笑了。
溫念念看著他的笑,莫名打了個寒噤,他的笑總有一股子邪勁兒,帶著戾氣。
就在這時,身后忽然有人喊了聲:“聞宴你祖宗在這兒呢!”
幾個男孩轟著摩托車追了過來,開玩笑道:“沒被打死啊!”
聞宴收斂了笑容——“命大。”
這幾個男孩高高瘦瘦,模樣都挺帥,發(fā)型也都挺不拘一格,有個染了悶青色,不過興許是自己染的,色澤偏綠,乍眼看跟頂了一頭大草原似的。
另一個穿著規(guī)矩的藍(lán)白校服,校服敞開,頸側(cè)有黑紋身。
還有寸頭,點了根煙,將煙嘴塞聞宴嘴里,說道——
“那幫家伙也真是夠趁人之危,知道你小子割了那啥啥,故意挑這時候找茬。”
“我割你媽。”
聞宴的回應(yīng)也是簡單粗暴,帶著一股子“我是你大爺”的社會氣。
校服紋身男走上來說:“有妹子呢,文明點行吧,如果不是宴哥剛做了闌尾手術(shù),能被揍成這熊樣兒?”
悶青男一直沒說話,看著挺內(nèi)向沉默,有點像日本電影里的頹廢少年,他一本正經(jīng)地對聞宴說:“哥,下周我去給你報仇。”
聞宴沒說話,悶悶地抽著煙,看得出來,這家伙傷口開始疼了,疼得不想說話,任由這幾個家伙插科打諢開玩笑。
紋身男望了溫念念一眼,擔(dān)憂地說:“哎哎,這妹子臉上有血啊,受傷了?要不要緊啊!”
溫念念:……
你旁邊那兄弟頭上幾個血窟窿,視而不見,反過來關(guān)心她這個陌生人?
這是什么社會主義兄弟情。
聞宴漫不經(jīng)心睨了睨溫念念臉上的血跡,道:“那是老子的血。”
紋身男問:“這妹子,是誰啊?”
聞宴在墻上杵滅了煙頭,淡淡道:“一個老朋友。”
男孩們笑了起來,挑眉望向溫念念。
她額頭上有血跡,衣服上有泥,渾身臟兮兮,狼狽不堪。
不過她這類型,看著不像聞宴的口味。
聞宴喜歡溫柔體貼柔弱小白花,這女孩眼神里透著一股子倔勁兒。
溫念念望了望滿頭是血的聞宴,出于人道主義關(guān)懷,還是說道:“你記得去醫(yī)院。”
聞宴跨上了摩托車,冷白瘦削的手腕握住車龍頭,踩下了引擎,沖她道:“上車,送你。”
“不用,我家就在這附近。”
溫念念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離開,走了老遠(yuǎn)還回頭看他有沒有追上來。
聞宴摘下頭盔,垂耷著眼皮,睨著溫念念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舌尖抵了抵下齒。
還真的變了不少。
……
晚上,季馳給溫念念打電話討論一道數(shù)學(xué)題目,溫念念無意間提到了聞宴,季馳立刻激動了起來,嚴(yán)正警告他,離聞宴遠(yuǎn)一點。
“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
重要的話,季馳說了三遍。
溫念念躺在床上拉伸大腿,漫不經(jīng)心說:“你很了解他嗎?”
“當(dāng)然,聞氏集團聽過嗎?”
“聽過。”
聞氏集團在地產(chǎn)領(lǐng)域可以說是執(zhí)牛耳者,資產(chǎn)雄厚。
“聞宴,聞氏集團老總的兒子。”
溫念念挑挑眉,還沒說話,季馳繼續(xù)道:“不過是個被所有人嫌棄、甚至連家都不能回的大少爺。”
“慘。”
跟原主溫念念還挺像。
季馳見溫念念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著急地說:“你根本不知道這家伙有多危險!他...”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就是個瘋子。”
“我知道他很瘋。”
今天都被揍得頭破血流了,還他媽笑得出來。
季馳似乎欲言又止,最終嘆了一聲,說道:“我說的瘋,不是比喻,他母親據(jù)說是精神病,你也知道,這玩意兒會遺傳的……也正是因為這個,聞家不太待見他。”
溫念念心里微微一驚,莫名又有些刺痛。
原主的很多記憶她都擁有,回想起年少時候聞宴的疏離、隱忍和頹唐……
他很不開心,那時候溫念念當(dāng)然不知道緣故,現(xiàn)在想起來,他的童年背負(fù)的……著實過于沉重。
而現(xiàn)在的他,似乎總是在笑,但那笑容背后,卻帶著諷刺和厭倦。
“知道了。”
良久,她掛了電話,重新拿起了書,卻無論如何,都看不進去了。
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
她看的書都是厚厚的英文理論書籍,雖然現(xiàn)在的她每天跟著一幫初中生上學(xué),但是她也覺不能把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弄丟了,她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重回哈佛,繼續(xù)她未盡的博士學(xué)業(yè)呢。
很快,母親葉辛懿過來敲門,讓溫念念梳洗一下,奶奶過來了。
“哦,好,馬上下來!”
溫念念趕緊從床上起來,拉開衣柜隨意的挑了一件得體的小裙子穿上,梳了梳頭發(fā),便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