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摔倒之前,云間月余光瞥見一道霜白的身影從眼前一晃而過。
接著,她腰間一緊,被人攬入了懷中。
霎時間,清冷幽遠的梅花香便尋著縫隙鉆進了她鼻腔里,無孔不入似的。
“遠遠就聽見有人在罵本侯,”耳邊傳來容玦那如鬼魅般低沉的嗓音,“我當是誰,原來是六公主這塊鐵板啊?!?br/>
兩人挨得近,云間月幾乎是整個人都被容玦攬在懷里的,連他說話時吐出的呼吸,盡數都噴在云間月頸項里。
她渾身一僵,猛地彈起來,連跳帶爬的滾出去老遠。
容玦還是頭一次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個人嫌棄,頓時黑了臉,陰沉沉地瞪著云間月:“怎么,本侯還能吃了你?”
“不,”云間月臉色還是有些白,勉強穩住心神道,“我怕我忍不住撓死你?!?br/>
容玦那臉就更黑了。
他不清楚,但云間月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被朱承硯和云落凝坑害后,留下了心理陰影,除了作為兄長的云司離,她沒辦法接受別的男人靠自己太近。
也不是害怕,是本能的排斥。
容玦心里梗著一口氣想要個解釋,偏偏云間月死死咬著牙什么也不肯說。
一時,誰也不肯先說話打破僵局,各自瞪著對方都不低頭。
青蘿被嚇了個半死,根本就顧不上現在氣氛不對,連滾帶爬的跑過來,拉著云間月一陣詢問,就怕她傷到哪里了。
“沒事,沒摔著?!痹崎g月勉強將目光從容玦身上挪開,不善盯著那匹已經瘋了的矮馬,“馬是誰挑的?”
青蘿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云間月問這話的意思,也跟著沉了臉:“馬是太子殿下親自去挑的,但是殿下他……”
“大皇兄不會害我,我信他?!痹崎g月從地上爬起來,截斷青蘿后面的話,“先別聲張,旁人問起來就說馬驚了,其他的查清楚再說!”
縱然不久之前云間月才知道云司離故意銷毀了皇后死因的證據,那也不能因此就讓云間月去懷疑云司離。
這人疼了自己這么多年,是真情實意,做不得假。
此事耽擱不得,青蘿怕去得晚了證據都被人銷了,確定云間月沒事之后,她就要離開。
“你此刻去,什么都查不到?!辟€了半響氣的容玦終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
云間月和青蘿同時一愣,兩人齊齊看向他,眼中帶著困惑。
“你過來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發現什么了?”云間月想了想,問道。
不然容玦怎么會將時機掐得那么看準,剛好就在自己跌下馬的時候出現?
雖然那是矮馬,自己就算摔了,也傷不到半分。
容玦若有似無的“嗯”了一聲,不知想起了什么向云間月投去一個困惑的目光。
“你這樣看我做什么?”云間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容玦頃刻將目光收回,淡淡道:“看你像個白癡?!?br/>
云間月憤怒咆哮:“死瘸子,你想打架是吧!”
容玦像是難以忍受一樣,搖著頭嫌棄不已:“本侯作為一個人,怎么會和動物一般見識呢?”
他方才是忽然發現,只要不同云間月過度親密接觸,這人好像也能好好同自己說話。
一時有些疑惑,分明是同一個人,怎么會有這種反常的反應。
云間月是聽出容玦在罵自己什么了,氣得心肝兒疼,想撲上去撓死他。
青蘿還惦記那矮馬的事情,不想云間月和容玦在此時掐起來,連忙拉住云間月,急急問道:“奴婢斗膽插一句,侯爺方才那些話,是覺得這次針對的并非是公主對嗎?”
容玦嘖嘖嘆息:“你家丫鬟都比你聰明?!?br/>
云間月氣得不想撓死他了,想打斷他的狗腿!
“你家公主今日是臨時起意要來騎馬,那些人哪里有機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算計好一切?”容玦背過身,自顧自推著輪椅往回走。
本來工人們就怕硬邦邦的地面磕著摔著這些不會騎馬的貴人們,所以在圍場里栽滿了柔軟的青草。
但這種不光滑的地面,對于坐輪椅的瘸腿侯爺來說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再加上季長隨又不在,容玦自己推著輪椅,可謂是有點力不從心。
云間月糾結了半響,在容玦黑著臉準備罵人之前,主動上前接過了這個活。
感覺到身后的力道,容玦先是愣了下,隨即心安理得接受了:“你眼睛那么大,看來不是用來喘氣的。”
云間月咬咬牙,還是想打斷他的狗腿。
青蘿見云間月臉色不好看,想去接替她,不想被云間月拒絕了:“他們想不到大皇兄會給我挑那匹矮馬,所以這個計劃是針對別的皇子公主……還是年紀小的?!?br/>
除了云間月這個意外,年歲大一點的皇子公主們為了在皇帝跟前表現,不會挑矮馬,只有那些年歲小不會騎的。
云間月雖然不太會管那些小公主小皇子們的死活,但一想到這馬是他大皇兄挑的,到時候皇帝問責起來,他大皇兄說不定會被遷怒,就不得不管。
容玦只提供了一個思路,云間月就自己想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惡心和諷刺,吩咐青蘿道:“你去查,看看平日都是誰在看管和騎這匹馬,問清楚直接捆到來見我!”
青蘿點頭稱是,欠身退下了。
青蘿一走,容玦和云間月就同時沉默了。
此刻太陽已經落山,但天還沒黑,大片的火燒云掛在碧空如洗的藍天下,炫彩奪目。叢林中驚起一群飛鳥,嘩啦啦叫著飛散開,誰也不打擾誰,各自享受著天黑前的寧靜。
云間月只手推著容玦,心情難得好了點,便又忍住嘴欠:“侯爺這么上趕著來提醒我,不會是真傾心于我吧?”
容玦神色如常,語氣都不曾變化:“你想多了。”
“那不然我每次遇險,怎么你都剛好在場?”云間月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你若不是害我,那一定是傾心我,不然……”
容玦一臉嫌棄打斷了她的臆想:“別說了,我想吐。”
云間月:“……”
正說著,有宮人匆匆來尋,見了云間月忙上前請禮:“公主,皇上請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