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誨沒答話,而是整了整衣衫,然后恭敬地跪下身給云間月磕了個頭:“罪臣先給公主陪個不是,還望公主不要同罪臣計較罪臣在你藥里下毒一事。”
云間月看著他跪在地上的模樣,雖說是在賠禮道歉,可卻一點都沒讓她覺得這人真覺得自己錯了。
她皺了皺眉,盯著溫如誨的身影沒出聲。
青蘿便道:“你好沒道理,害我們公主差點廢了手不說,如今賠禮都這樣沒誠意。那回頭公主出了意外,你是不是以為磕個頭就沒事了?”
“青蘿姑娘說的是,”面對青蘿的指責,溫如誨也不見半點生氣,“只是罪臣現在這個樣子,也算是受到了責罰,再加上那藥用量少,不會廢了公主的手,罪臣以為磕個頭已經算賠罪了。”
聽見這話,云間月倒是沒生氣,青蘿反而更生氣了。
“你……!”她指著溫如誨道,“你害了人就想這樣簡單了事嗎?就算公主同意,皇上也不會同意!”
溫如誨異訝地看了青蘿一樣:“青蘿姑娘似乎對我有很大的敵意啊?!?br/>
云間月也偏過頭,驚訝地看了青蘿一眼。
剛才沒發覺,現在被溫如誨這樣一提醒,便也覺得青蘿對他確實抱有敵意。
哪里還有往日里的鎮定?
“他是你仇人?”云間月好奇地問了一句。
青蘿移開視線,只瞪著溫如誨:“你差點害我家公主,難道我還要對你嬉皮笑臉嗎?”
溫如誨想了想:“那倒也是不用?!?br/>
青蘿氣紅了眼,還要說什么,云間月就抬手打斷了她的話:“行了,我不管他和你什么仇,回頭等我問完話,你宰了他我都不攔著。”
青蘿哼了一聲,不情不愿地閉了嘴。
云間月得空問溫如誨:“行了,話也說了,跪也跪了,你現在可以說你尋本公主何事了吧?”
溫如誨立刻將跪姿改成了坐姿:“其實是想求公主救罪臣一命。”
早就料到回事這樣,云間月也不意外,笑了一聲道:“蘇文殃要殺你,還是云夜闌要殺你?”
“他們倆都想?!睖厝缯d露出一個無奈地笑容,“早前幫他們做的虧心事太多,如今過河拆橋,上趕著要罪臣的命,罪臣也無法,只好來求六公主?!?br/>
云間月撐著下巴,嗤笑一聲:“我竟不知求人還帶這樣求的?!?br/>
溫如誨抖抖衣袖:“慚愧。”
嘴里說著慚愧,臉上卻半點愧疚之色都沒有。
“可本公主為何要救你?”云間月揚起下巴,“云夜闌和蘇文殃都想要你命的,本公主若救了你,且不就是自找麻煩?!?br/>
溫如誨自信一笑:“或許是尋一道保命符呢?”
云間月挑了挑眉,瞇著眼細細將他又打量了一番:“怎么說?”
“罪臣方才已經說,罪臣這些年沒少幫他們做虧心事,”溫如誨從容一笑,“罪臣罪孽深重,知道的太多,實在是輾轉難眠,坐臥不安?!?br/>
云間月皺了皺眉,聽青蘿諷刺他:“我看你倒是吃得好睡得香!”
溫如誨一拱手,毫無愧色地說道:“慚愧?!?br/>
青蘿又要同他吵起來,云間月忙一抬手打斷她后面的話:“比如說?”
“公主查過皇上眼下吃的藥吧?”溫如誨從容道,“那公主一定知道里面加了五鳳草、夜交藤與合/歡皮?!?br/>
聽了這話,云間月心下了然。
她半依靠在椅背上,懶散地瞇著水波瀲滟的桃花眼,輕笑一聲:“看來這是溫太醫的杰作了。”
溫如誨又一拱手,慚愧道:“不才,正是罪臣。”
從始至終,溫如誨給云間月的感覺就是很從容,他像是早就料到她一定會來大理寺,也一定會救他狗命一樣。
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云間月一點都不喜歡。
她冷冷掃了溫如誨一眼,接著一句話也不說,旋身而起,拂袖而去。
溫如誨也不追問,好整以暇地靠回墻上,輕輕閉上了眼。
回了重華宮,青蘿服侍云間月將衣衫換下,見她面色不善,低聲問道:“公主,要不要叫人做了他?”
云間月正在想事情,忽然聽見這么一句,被逗笑了。
“你少跟連鏡學。”她抬起手穿上寢衣,“溫如誨或許有點用處,暫時留著他?!?br/>
青蘿還是不喜歡這個溫如誨,小聲抱怨道:“奴婢看他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怎么就招惹你了?”云間月想起方才在大理寺,還是頭一次見青蘿如此針對一個人,“我雖也覺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也不是什么壞人?!?br/>
其實仔細算起來并沒有什么好壞的定義,只是大家的立場不同罷了。
對于云間月來說,蘇文殃他們害慘了她,所以他們是仇人,是壞人。
可對于蘇文殃他們來說,自己又何嘗不是壞人?
青蘿有些郁憤地哼了一聲:“反正奴婢這輩子都記恨他!”
見她如此憤世嫉俗,云間月只覺得稀奇,卻也沒有勸著青蘿放下她心里的偏見。
畢竟她不是青蘿,沒有經過她經歷的事情,不能用自己的立場去要求。
“等這些事情解決了,你想如何恨他,我都不管?!痹崎g月壓了壓衣襟,提醒道,“只是現在他還不能出事,所以你得忍一忍。”
在大事上,青蘿還是清醒的。
她點點頭,抬手替云間月將頭發放下來:“公主放心,奴婢心里有數。”
正說著,外頭傳來兩聲敲門聲,接著就聽連鏡道:“公主,太后娘娘來了?!?br/>
云間月眉頭一擰,同青蘿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見了驚訝。
她們是秘密去的大理寺,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讓太后知道的好。
青蘿點點頭,忙將云間月換下來的斗篷和幕籬收起來。
太后在小廳等著。
云間月披了件外衫過去時,正見她坐在主位上,手里捻著那串佛珠,嘴里還念念有詞。
進了小廳,幾人見了禮,云間月才在一旁坐下,方問:“皇祖母怎么這個時辰來了?有事您著人支會一聲,我去長壽宮便是?!?br/>
太后睜開眼,淡淡將云間月一瞧,緩緩道:“哀家有求于你,怎敢勞你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