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顏究竟是什么身份,云間月最終也沒能從她嘴里撬出來。
這人將什么都看得淡,生死威脅都沒用,問得急了,她也只是懶懶的抬起眼皮,譏笑著將人一撇,“要殺要剮隨便。”
但多的一個字也不會告訴你。
南楚與大梁雖然有盟約,但若是追根究底,這盟約一捅就穿,顏妃若在大梁出事,南楚必定是興事的。
只是南楚眼下忌憚宋老將軍,不敢雖隨便出兵。
皇帝和太后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沒有直接了結了沈傾顏的性命,而是打算用藥一點一點了結她的性命。
就像當初的孝端純德皇后一樣。
今夏將藥渣子送來,云間月沒廢話,讓連鏡將東西帶上,起身就要走。
沈傾顏病懨懨地看著床榻,看也沒看她一眼。
云間月腳步一頓,回頭將人看了看,笑了一聲:“娘娘,我很好奇,如果你就這樣‘病逝’,你說我父皇會不會突然發難南楚?”
沈傾顏手指動了動,掀開眼皮掃向不遠處的人,漂亮的眼眸里,寒光似刀。
云間月回過神,好整以暇地看著榻上的病弱美人:“畢竟一個人死人什么都不會說……等你‘病逝’,就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你身上,說你是南楚大將軍的細作,給皇帝施壓,要他處決了將軍府……”
沈傾顏無動于衷,冷冷盯著云間月。
若是細看的話,就一定會發現她搭在膝蓋上的手收緊了。
死死攥著,像是在極力忍耐什么。
云間月又笑了一聲:“不過你放心,南楚的皇帝一定會給將軍府的人留個全尸。畢竟他忠心了這么久,值得留一個全尸,你說是不是?”
“云、間、月!”沈傾顏從牙縫里一字一句吐這三個字,仿佛將人咬碎了似的。
云間月見了她這模樣,笑得越發放肆了。
她在連鏡手里的藥包上輕輕一彈,意有所指:“死很容易,活著才是最難的。”
說罷,她甩袖而去,徒留一道肆意妄為的背影供人觀賞。
六公主氣場強大,方才與沈傾顏爭鋒相對,今夏愣是不敢開口。
如今她一走,她才拍著胸口松口氣,復又緊張地看著沈傾顏,擔憂道:“娘娘,您沒事吧?”
沈傾顏神色莫測,漂亮的眼眸清澈明凈。
她搭在膝蓋上的手緊了松,松了緊,如此反復數次后,她泄了氣。
“她還真像先皇后,”沈傾顏揚著唇,哂笑一聲,“連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
今夏沒聽懂,試探著看向她:“娘娘?”
“無事。”
沈傾顏看也未看今夏一眼,側身躺下,閉上了眼。
回了重華宮,青蘿已經回來了。
見云間月回來,忙上前,幫她將披風取下,順勢道:“殿下說見是能見,但不能久留。重華宮眼線眾多,溫如誨在這里多待一刻鐘,就多一刻鐘的危險。”
“我知道,”云間月怕冷地縮回椅子上,手里抱著連鏡重新遞來的湯婆子,縮成一團,“你讓大皇兄安排便是,重華宮這邊有我,不會出事的。”
青蘿點點頭,將云間月交給連鏡照顧后,就要再跑一趟東宮。
“對了,”云間月又叫住了她,“你若碰上顏回將他也叫來一趟。”
青蘿應聲是,匆匆退下了。
又過了半刻鐘的功夫,青蘿帶著顏回回來了。
“叫我何事?”
顏回還是那副樣子,進了重華宮也不見外,更沒給云間月請安,尋了凳子就自顧自坐下了。
云間月也沒生氣,叫連鏡將那包藥遞給了顏回。
顏回接過來,狐疑地看了云間月一眼:“什么東西?”
“那種藥的藥渣子,”云間月抽了抽鼻子道,補充道,“不是我父皇吃的,是沈傾顏吃的。”
“沈傾顏?”顏回吃了一驚,詫異道,“怎么,這藥吃了還能養顏美容還是長生不老?一個個都在爭先恐后的吃,嫌自己命長嗎?”
作為一個大夫,還是最毒的那種大夫。
顏回是不大看得上這種吃藥找死的。
就像當初的先皇后,顏回提醒過她一兩回,可她依然不顧勸阻,明知有毒還一日一日吃進嘴里。
顏回知道她是在自己找死,不僅沒出手相救,之后更是連未央宮的宮門都沒踏進一步了。
云間月并未明說,含混道:“她也是身不由己。是藥三分毒,誰沒事愿意吃這個……”
說話間,她偏頭打完一個噴嚏,才又繼續道:“今日叫你來,是想問你能不能配出解藥來……顏妃吃就罷了,她自己也不想活。父皇吃,就讓我感覺奇怪了。”
顏回將藥渣子放在黑漆的描金山水紋小幾上,拿了工具一樣一樣將藥渣子拔弄開。
聞言,頭也沒抬,翹著嘴角諷刺道:“沈傾顏是自己不想活,難道你父皇就不是?”
“你知道這藥方在誰手里嗎?”云間月揉了揉鼻子,將想打噴嚏的欲望壓回去,“是皇祖母。”
顏回眉毛一挑,抬眸看了云間月一眼,眼中并無意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他會知道,云間月也不吃驚,又道:“當初溫如誨引我去大理寺見他,他告訴我那藥方出自他的手。”
這下倒是讓顏回吃了一驚。
“你的意思是,溫如誨其實是太后的人?”顏回擰了擰眉,忽然覺得自己小看了長壽宮的主人。
云間月“嗯”了一聲,神色疲倦,提不起精神:“現在還只是猜測……之前容玦的人告訴我,大理寺出事時,不止我們和蘇文殃,還有另一方勢力……”
說到這里,云間月頓了頓,想了想措辭,才又道:“之前我以為這個第三方勢力是父皇,現在看來,說不定是太后……我總覺得這老家伙背地里在謀劃些什么。”
顏回表示理解:“所以你才來尋我配解藥,而不是直接問溫如誨?”
“是。”云間月點點頭,“如果他是太后的人,此番大費周章,指不定是在給本公主挖坑。”
顏回“唔”了一聲,沒接話,將藥渣子往懷里一揣,起身告辭:“過兩日給你消息。”
青蘿去送他。
云間月揉了揉眉心,囑咐連鏡:“晚上不用傳膳,我沒什么胃口……我去歇會兒,溫如誨要是來了,一定要將我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