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顏的好臉色實在是難求。
云間月傾身在她病怏怏地臉上的盯著看了一陣,忽然笑了一聲:“娘娘這是想開了?”
要是沒想開,換做是以前的沈傾顏,別說給云間月一個好臉色,怕是在云間月一腳踏進儲秀宮的時候就已經開嘲了。
沈傾顏撇她一眼,皺了皺眉,有些嫌惡地往后仰了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一些。
“你到底所為何事?”沈傾顏不是那種有耐心的人,擰著眉道,“沒事就趕緊滾,本宮沒那個閑工夫來招待你。”
云間月也不生氣,笑瞇瞇地看了她好幾眼,才直起身,在另一邊落座。
正巧今夏端了茶水上來,她招招手,將人喚到跟前來,而后將一包藥仔細交到今夏手上。
“這是你們娘娘的藥,你拿去仔細收起來,”云間月手一沉,握住了今夏的手腕,“此藥難得,切忌不要讓旁人知道,你也給我爛在肚子里,旁人問起,只說是安神的。”
今夏是個明白人,察覺云間月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又重又沉,立刻就明白那藥是做什么的。
她感激地看了云間月好幾眼,連忙跪下來,給她磕了好幾個頭。
云間月擺擺手,不甚在意:“這藥藥性烈,頭一次加四碗水,熬干了第二次加兩碗水給你們娘娘喝,早晚一次。”
今夏感激不已,就差拿刀子將云間月的話刻在心頭。
沈傾顏見自己的人對云間月如此點頭哈腰,表情一時有些難看。
但也僅僅只是難看,后面那些傷人的話,被她壓在了舌根,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去吧。”云間月對今夏擺擺手,同時給了青蘿一個眼色。
青蘿立刻明白過來,云間月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私下底里同沈傾顏說。
她傾身將今夏攙扶起來,笑道:“今夏,我來幫你。”
今夏愣了一下,看看云間月和沈傾顏,輕輕“嗯”了一聲,帶著青蘿一同退下。
她們一走,殿里就安靜了下來。
沈傾顏不是那種會主動找話題和云間月聊天的人,云間月不主動開口,她自然也不會先開口。
殿中燃著香,青煙裊裊,味道倒是不大,清淡優雅。
炭盆里的炭火時不時發出“噼啪”的輕響,是這里殿中唯一難得聲音。
沈傾顏坐在椅子上,垂著眼兀自愣神,她手搭著椅子扶手,從衣袖里露出的半截指尖被凍紅了,但她卻好似無知無覺,半點將手指縮回去的意思沒有。
半響的沉默之后,云間月忽然開口問:“這是什么香?”
云間月自詡自己是個愛香之人,用過的和看過的香也是見過無數,閑著無聊的時候,自己也會配香料。
但沈傾顏用的這種,她卻還是第一次聞,就連上次來儲秀宮里,都不曾聞到過。
被她聲音驚動,沈傾顏稍微回神,微微抬起眼皮將她掃了一眼,淡淡道:“虞美人。”
多的倒是一個字也不愿意解釋。
云間月就只好自己猜測:“你們南楚的香?”
沈傾顏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輕輕點頭,沒出聲。
“名字倒是好聽,”云間月撐著下顎,目光越過沈傾顏落在洞開的窗戶外,盯著一株綠竹出神,“與你倒是相配。”
聽了這話,沈傾顏的神色立即變得古怪起來。
她倏地抬起頭,遞給云間月一個“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你有話便說話,沒事就滾,同我套什么近乎。”
云間月目光一轉,淡漠的眼神落在沈傾顏身上:“我查過你。”
“所以呢?”沈傾顏盯著她,毫不避讓,“查到什么了?本宮不是南楚皇室的人,讓你失望了。”
云間月嗤了一聲:“你是不是皇室的人對本公主威脅不大,我只是確認一件事。”
沈傾顏皺了皺眉,探究的眼神落在云間月身上,沒說話。
“當年南楚被我外祖父打得滿地打滾,只差跪下叫爹,所以不得不義和。”云間月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為了示好,他們割地,還賠上一個公主表示誠意,可誰知道這個公主是假的呢?”
她話說的含糊,目光也冷淡,就像只是在拉著沈傾顏話家常。
沈傾顏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一時沉默著沒說話。
滿屋子里就只剩云間月敲擊桌面時,發出的“咔噠”“咔噠”聲。
云間月桃花眼一轉,波光瀲滟:“自從上次你在本公主跟前承認你自己不是南楚皇室的人后,本公主就特地叫人去南楚查了查,一不小心查到了一件趣事兒,你想不想聽?”
沈傾顏不動如山,神色比云間月還要冷漠。
但若是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手指尖縮回了衣袖里,整個人都有種不自然的僵硬。
云間月笑了一聲,故意道:“娘娘放心,你要是不想聽,本公主就不說。”
這人真是惡劣到了極點。
沈傾顏盯著她,在心中將她撕成了渣渣,臉上也看不出半點生氣。
又是一陣沉默之后,云間月聽到沈傾顏開口問道:“查到了什么?”
云間月立刻開心地笑起來,眼中全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了然。
沈傾顏從南楚遠嫁大梁,這一嫁就是好幾年,最開始她連南楚的消息都不敢問,生怕問了引來旁人的猜忌,只得默默忍著。
后來,等到可以問了,她卻不知道找誰問了。
南楚那邊究竟發生過什么,她嫁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年不曾聽到消息。
她盯著云間月臉上的笑容,心底滿是疲憊,連張嘴諷刺她的力氣都沒有。
待云間月笑夠了,才聽她樂滋滋道:“在你出嫁那年,南楚的太子病逝,當然對外是說病逝,究竟是被人弄死的,你心里應該有數。后來四皇子做了太子,皇帝將他胞妹和頤公主賜給了大將軍之子魏凜。”
不知道是不是沈傾顏的錯覺,云間月在說到“魏潯”時,故意放低了語速,還看了看她的臉色。
沈傾顏心里“咯噔”了一聲,有些慌,卻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
她冷冷瞥向云間月:“還有呢?”
云間月彎了彎嘴角:“還有便是,南楚皇帝病危,云夜闌拿守皇陵做掩飾趕去撿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