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間月問的是為什么要讓他的人當著宮正司上下說出那樣的話。
若非云間月清楚,刺殺太后一事是她托容玦安排的,只怕當時就會轉身問個清楚。
容玦饒有興味地看向她,鳳眸里一片冰冷:“你說她要是知道當初行宮的人沒有被料理干凈,留下了漏網之魚,會不會著急?”
望見他眼底的那抹妖異地紅色,云間月心底一片冰涼,好似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冷水,渾身冷得厲害。
她不愿意在這個時候懷疑容玦利用她的手,挑釁太后的用意,背脊卻止不住發涼。
如果……
如果容玦故意放低姿態,應承她的故意接近是另外有目的……
仔細想想,云間月覺得自己好像也沒資格去說容玦什么。
畢竟從一開始,她接近容玦就是帶著目的。
茶壺里的水早就開了,“咕嘟咕嘟”響徹整個寢殿,但一時誰也沒顧得上還有未泡的茶水。
靜默半響,云間月沒在繼續追問容玦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而是轉開了話題。
“我從承乾宮離開時,父皇說有些事情還不明白,要問清楚。”云間月提過茶壺,往溫過的杯子里注入茶水,“當時為不曾多想,后來聽說父皇殺了她,忍不住就想他要問的是不是當年的事。”
容玦鳳眸里閃過一絲驚訝,但不是針對云間月這句話。
見她沒打算說,他也沒打算追問,面無表情地順著她的話道:“劉金水以前是伺候過皇后的人,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
云間月沉默,她垂著眼將所有專注都落在自己手上,好似打算認真泡一碗茶。
但容玦知道她是在岔開之前的問題。
事關先皇后,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發問,總會同太后牽扯上。
容玦顯然沒打算就此將這件事揭過去,他盯著云間月的動作,不知道出于什么詭異心理,笑著問:“你應該問我那個漏網之魚在哪里,可你沒問。”
云間月一頓,偏過頭看向容玦,沒吭聲。
容玦就好似沒瞧見她眼底的警告一樣,繼續道:“你問了,我就會告訴你她在哪里,然后你可能會提出見她一面,問清楚當年的事情。接著你就會發現本侯其實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還故意接近你,引著你去查當年那些事,利用你對太后下手……”
云間月沉下臉,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容玦,住嘴!”
容玦輕快地笑了一聲,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相當惡劣:“這個時候你就會發現原來我是這樣一個卑劣的人,同朱承硯也差不多,甜言蜜語哄著你,不過是別有所求,說不定還就是為了你外祖父手里的兵權。等本侯達成目的,就會將你們全被絞殺滅口……”
“不過,看在本侯利用你的情誼上,說不定會留你一命,讓你看著我是怎么折磨那些你在乎的人。又或者將你囚禁在侯府,日日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哐當——”幾聲亂響,茶盞茶壺落了一地。
茶水混著茶葉和碎瓷片胡亂灑了滿地,還有些落進炭火里,“滋滋”冒著黑煙。
動靜鬧得不小,驚動外面守著的連鏡和青蘿。
但兩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沒敢直接闖進來,只好迂回地敲敲門:“公主,您沒事吧?”
回答她們的是云間月一聲壓在嗓子里地怒吼:“滾!”
連鏡和青蘿瞬間不敢說話,就算是她們倆,也不敢惹在盛怒之中的云間月。
此刻,屋里。
燭火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吹滅,唯一的一點光線也沒了,殿中頃刻間就被黑暗取代。
容玦瞇下雙眼,好一花,才適應這樣突如其來的黑暗。
模糊中,他察覺云間月跨過炭盆撲過來,揪著他的衣襟,渾身都壓著一股不耐煩:“本公主讓你閉嘴,沒聽見嗎?”
兩人挨得近,他能察覺云間月說話時吐出來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也能察覺她身上那股清淡的蘇合香。
容玦有些不大自在地往后仰了仰頭,剛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又被云間月拽回來。
“我不知道你突然發什么瘋,”黑暗里云間月一雙桃花眼又黑又亮,“也不知道你這樣試探的意義在哪里!但是容玦,我告訴你,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乖乖任你擺布,那你就太天真了!”
容玦沒吭聲,雙眼死死鎖住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云間月沒看見的是,他那雙好看的鳳眸里,此刻正泛著如血一樣的猩紅。
“不就是互相傷害?來啊,誰怕誰?”云間月額角抽著疼,只想將容玦咬死,“但你要是敢一次一次利用我的真心,欺騙我,背叛我,我一定打爆你的狗頭!”
她真是快被容玦氣死了。
這狗男人簡直不是東西,明知她在意的是什么,偏偏還要故意說出那樣的話來氣她。
她方才就應該用拿燒水的茶壺砸他一臉。
砸死了最好,省得胡說八道氣死人!
云間月氣得雙眼通紅,剛想一腳把人踹開,眼不見心不煩,胸口就是一緊,接著唇上就是涼——她被容玦這個狗東西揪住衣襟吻住了。
這人秉承了他一貫的腦子有病,發瘋似的親吻也跟狂風驟雨地似的,急切而粗暴。
與其說是親吻,倒不如打架來得更貼切。
云間月愣了一瞬間,反應過來后,就開始掙扎,又踢又打,奈何這死瘸子力道大的很,說什么也不放。
氣急之下,云間月發了狠似的咬了他一口。
容玦悶哼一聲。
剛松開云間月,就被她一腳踹中輪椅。
年輕的侯爺就連人帶椅的滑出去,險些撞到門框上。
“氣完人就沾人便宜,你真以為本公主舍不得打你是不是?”云間月額角狠狠抽著疼起來,捂著嘴不停喘氣。
也不知是被吻得氣息不穩,還是被氣的。
容玦沒出聲,也沒回頭,伸出手指將自己唇角的鮮血抹掉,而后打開門,喚來季長隨,頭也不回的潛進黑夜里。
徒留云間月一個人站在殿中,氣得胸口發悶,
冷風從洞開的大門里穿過,卷起云間月被炭火燎過的衣擺,滿室凄清,寂靜無聲。
青蘿和連鏡瑟縮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殿里安靜半響,才聽云間月咬牙切齒道:“傳本公主旨意,往后重華宮,容玦與狗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