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說大了大,說小了小。
但有心人要是鬧到皇帝哪里去,也不是沒辦法。
云間月料理了蘇文殃母女,從鳳儀宮回到重華宮,剛重新梳洗一番,換上皇帝賞的那件暗朱色金花鸞翅宮裝,德喜就來了。
此時,云間月并不知道鳳儀宮的事情已經(jīng)被人添油加醋鬧到皇帝跟前去了。
她接過青蘿遞來的茶水漱完口,拿起帕子擦了擦唇上的水漬。
“宮宴已經(jīng)開始?”云間月將帕子還給青蘿,驚訝地看了德喜一眼,“怎么還要你親自來請我?”
德喜已經(jīng)知道她白日在鳳儀宮手打蘇文殃,腳踢云落凝的英勇跡事,見她眼神斜過來,還有些害怕。
他磕巴了一下:“并不是為了宮宴一事……是、是同貴妃娘娘和四公主有關(guān)的。”
提到這兩人,云間月立刻明白過來,皇帝召見她是為了什么。
她朱唇一挑,諷刺地笑了一聲:“是誰又不想活了,來本公主跟前兒找死呢?”
德喜道:“是、是賢妃娘娘。”
云間月驚了一下,不確定地問道:“你說誰?”
德喜覷了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賢妃娘娘……四公主走后,何公公本是同皇上提了一嘴,皇上本也沒打算留她,自是沒多問的。哪知道后來賢妃娘娘來,說是請罪……”
“請罪?她終于肯承認(rèn)自己蠢到懷疑人生了?”云間月輕哼一聲。
她嘴角挑著諷刺的笑意,優(yōu)雅地伸出手去,青蘿便立刻上前,恭敬地攙扶著她:“行吧,既是找死,那本公主就讓她死透點(diǎn)!”
說實(shí)話,若非賢妃自己湊上來,急急忙忙地拉著蘇文殃站隊,云間月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動她——至少會看在云初雪的面子,到最后在料理她。
只是這個女人按捺不住一頭撞到愚蠢的那條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云間月只好叫她再蠢些。
德喜抬起頭,見青蘿扶著云間月,一身宮裝雍容華貴,烏發(fā)高挽,配著金鳳凰鏤空瓊花發(fā)冠,額間一抹水滴樣式花鈿,峨眉淡掃,桃花眼好似含著秋水,斜飛的眼尾都顯得風(fēng)情萬種起來。
自是唇紅齒白,一顰一笑都是明艷動人,只是六公主不愛笑,冷言冷面,尋常人不敢接近。
柳腰纖纖,走起路來裊裊娜娜,既不失了優(yōu)雅端莊,也不失了囂張狂妄。
德喜連忙邁著小碎步子追上去,提醒道:“賢妃娘娘倒是沒說旁的,只說替安寧公主請罪,說她一個已出嫁的公主不留在宮外婆家過年,除夕還在宮里跑,實(shí)在不孝。”
出了重華宮,云間月撇一眼,越發(fā)冷冽的天空,哈出一口白氣:“既是如此,往后便也留在宮外好了。想必她有八公主陪伴,多一個安寧不多,少一個不少。”
德喜聽出云間月話里的暗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望著云間月的神情也越發(fā)恭敬起來。
到了承乾宮,賢妃果然還沒走。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連淑妃也在。
“喲,六公主可算是來了。”此時此刻,淑妃已經(jīng)完全成了云間月的人,忙起身讓座,“這正說你呢,你就來了,可真巧。”
她向來與賢妃不合,說這話時,還故意掃了賢妃一眼。
賢妃坐在一側(cè),表情都沒變一下。
她今日是一個人來的,沒帶云初雪,難怪這么有底氣。
“說我什么?”云間月并未坐淑妃的位置,而是擠到皇帝身邊去,“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父皇怎么還沒換衣裳了?”
皇帝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撇了云間月一眼:“你怎么來了?”
說話時,皇帝語氣輕柔,臉上也沒半分動怒的意思。
這是自宋老將軍回來后皇帝對她的常態(tài),做什么都由著她的性子,只要不太過分,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外人一個他高高將六公主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樣子。
云間月心底發(fā)冷,面上卻半點(diǎn)不顯,自顧自從桌上拿了橘子開始剝:“之前不是說好,我同父皇一起去長壽宮請皇祖母一起入席,父皇忙忘了?”
皇帝愣了一下,還真是叫后宮這些女人吵忘了。
他壓著眉間的煩躁揉了揉眉心,對賢妃淑妃揮揮手:“沒忘……你們沒事都退下。”
賢妃不肯走,瞥了云間月一眼又道:“皇上,安寧已經(jīng)出嫁,再留在宮里始終不合適,您還是傳旨送她出宮去吧……”
為了這事兒,賢妃在這里說了快一個時辰,皇帝叫她說得頭疼。
為了給她留面子,幾次三番表示叫她自己走,不要生事,非是不聽。
皇帝揉著眉,冷冷斜了賢妃一眼,眼底滿是不耐。
賢妃仿佛沒看懂,繼續(xù)道:“皇上,四公主的事情鬧得滿皇宮風(fēng)雨,安寧身為姐姐,臣妾實(shí)在不愿她被人詬病。”
皇帝沒接話,眼底的不耐煩越來越濃。
云間月嗤笑一聲,剝完橘子自己嘗了嘗,挺甜。
于是又剝了一瓣給皇帝:“今年這貢桔挺甜的,父皇嘗嘗?”
皇帝沒興致,揮開了云間月的手。
云間月聳聳肩,低頭扯著橘子上的白莖,聽淑妃“噗嗤”一聲笑道:“賢妃,你要真不想讓安寧被人詬病,大可尋了借口打發(fā)她出宮,這會兒惺惺作態(tài)來求皇上,做給誰看呢?”
賢妃臉色一變,惱怒地瞪了淑妃一眼:“淑妃妹妹,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沒人逼你。”
淑妃柳眉一橫,剛想說話,余光就撇見云間月笑著望了她一眼。
淑妃一梗,憋屈地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云間月默默吃完橘子,將橘子皮放回桌上,轉(zhuǎn)頭問道:“何公公,幾時了?”
何公公看了看外頭天色,又算了算,道:“回公主,已經(jīng)戌時一刻了。”
“嗬,宮宴這是已經(jīng)開始了啊。”云間月伸出手去,伺候的青蘿忙她攙扶起來,“賢妃娘娘拖到現(xiàn)在,不會是想讓父皇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安寧攆出宮去吧?”
她嗤笑一聲:“安寧有你這樣的母妃,真是可憐。”
賢妃臉色一白,忙道:“皇上,臣妾……”
云間月一甩衣袖,旋身對著皇帝道,笑意吟吟道:“既是如此,父皇不如下旨頒布一條新規(guī)矩,往后出嫁公主無詔不得回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