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畢竟只是一個人來的,東梁的使團還在后邊,小皇帝設宴也在晚上。
兩人隨便聊了些內容,小皇帝忽然問:“朕與你是否在哪里見過?”
容遇雙眼輕輕一彎,那雙像極了云間月的桃花眼里就多了一點深情款款:“不曾見過。像是與皇上一見如故,所以才如此投機。”
“是嗎?”小皇帝臉上帶著他常有的那種頑劣的笑,像是高興,又像是別的意思,“說不定還真是如此。”
話音落下之后,容遇忽然起身道:“對了,不知貴國太后身體可好?朕前來時母親曾囑咐,朕到時,一定要來拜訪一下貴國的故慈太后。”
說的就是沈傾顏。
小皇帝半點都不意外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叫來宮人讓去沈傾顏宮里問一問沈傾顏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宮人前來回話,說是太后讓人請容遇過去。
容遇便同小皇帝告辭,跟著宮人去找沈傾顏。
離國皇室同東梁比起來其實沒什么差別,仔細看還會發現,有些宮殿與東梁皇室有些相同,幾乎是翻版一般。
容遇目不斜視,看著前頭領路的太監,忽然問:“聽聞貴國朝臣一開始是要你們太后陪葬?”
小宮人肩膀一抖,好一會兒才道:“是。后來皇上登基,力排眾議護住了太后娘娘。”
這一段容遇也聽說了,當時還覺得這個小皇帝膽子不小,剛剛登基就敢于百官叫板。
現在看來,忽然又覺得不是這樣。
容遇笑了一聲,那雙眼中的笑意便越發清晰起來:“那你們皇上與太后關系還挺好。”
小宮人笑不出來了。
他是在太后身邊伺候,但其實是皇帝的人,每次看見太后對皇帝冷臉,愛答不理的模樣,就很擔心哪日皇帝要是沒了耐心,一劍殺了她。
但小宮人又覺得不可能,因為太后娘娘就是一心求死才同小皇帝如此叫板。
小皇帝為了折磨她,肯定不會就這么輕易地叫她死了。
“還……還好吧。”小宮人尷尬地擠出一點笑意來。
說話間到了沈傾顏宮中,容遇抬眼看了看宮殿的名字,發現沈傾顏連住的地方都別有深意。
永寧宮。
好似永無寧日。
容遇嘴角一翹,挑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永寧宮的宮人早就在等著了,見了容遇連忙迎上前,打發了那個小公子:“太后娘娘在后院,奴婢帶您過去。”
容遇客氣有禮一笑:“有勞。”
沈傾顏方才說乏了其實就是打發小皇帝的話,她在后邊禮佛,宮人帶著容遇過去時,她便停了手上的活,扶著宮人的手起身,接受了容遇一個晚輩對長輩的朝拜。
“上一次見,還是在你這般小時。”沈傾顏比了一個高度,“你父母近來可好?”
容遇在一旁坐下,覺得就算這么多年沒見,沈傾顏還是容顏未老,依舊是當初模樣。
“一切安好。”容遇依舊客氣有禮,根本就不像個皇帝,“母親還說下次若是來了離國,一定回來拜見你。”
沈傾顏就笑了一聲,表情很冷,話里全是嘲諷:“就她高高在上的模樣,誰敢讓她來拜見?指不定到時候還得哀家前去拜見她罷。”
容遇不說話,就他所知道的,沈傾顏同云間月一直是這種關系,見面必然要狠狠要對方一口。
不像是多年好友,更像是有仇。
“你前來離國,不是為了拜見我吧?”沈傾顏斜了容易一眼,像是知道他要問什么一樣,“對不去,哀家只能告訴你,外面傳的那些事都是真的。魏凜已經死了,現在整個離國說話做主的是魏柒。”
魏柒便是小皇帝的名字。
沈傾顏其實很少稱呼他為皇上,大多時候都是魏柒,哪怕有外人在也是如此。
容遇卻是不承認他來這的目的是關心魏凜是不是已經死了,道:“娘娘誤會了,朕前來,只是替母親看一看娘娘而已。”
沈傾顏神情一頓,端著茶盞平平靜靜地看了容遇一眼。
容遇與其對視,絲毫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良久之后,沈傾顏收回目光,慢騰騰地端過茶盞抿了一口:“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你們母子一個德行,嘴里沒一句真話。”
容遇就笑了,又問:“不知道宮里可設了貴國先皇的靈位?”
他這么問,便是要去祭拜一下魏凜了。
沈傾顏神色頓了頓,好一會兒才起身,親自帶了容遇去佛堂。
佛堂里沒有人,沈傾顏站在一旁看著容遇點著了香,對著魏凜的靈位拜祭了一番之后,然后認認真真將香火插進了香爐里。
沈傾顏看著香爐燃著的裊裊青煙,忽然道:“找哀家何事,你只管說便是,這里沒有旁人。”
佛堂是沈傾顏自己設立的,除了她自己,平常便是她的大宮女也不敢過來。
畢竟沈傾顏若是發起會火來,便是連魏柒的面子都不肯給,更別說其他人。
宮人不敢過來,怕招惹沈傾顏不快,惹來殺身之禍。
容遇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看著沈傾顏,好一會兒才道:“確實有一事想請娘娘幫忙……”
沈傾顏眉一挑,并不意外:“說。”
容遇道:“當年離國與東梁通商時,娘娘可還記得現在還有多少生意鏈存在?”
“啊,這個啊。”沈傾顏上前,在蒲團上跪下,慢慢地翻著佛經,“魏柒登基后,這些生意鏈就被他抓到了手里,如今與東梁那邊的聯系,已經所剩不多了……大約就剩出云閣那一條了。”
容遇一頓,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可朕聽說,與出云閣的生意鏈也斷了。”
“斷不了。”沈傾顏淡淡道,“現在不過是表象罷了,魏柒以為那條線在他手里,其實不是。”
容遇有些驚訝,仔細將沈傾顏的話想了想,忽然明白過來:“在娘娘手里?”
沈傾顏一時沒說話,好一會才抬起頭看向魏凜的靈位,忽然笑了起來:“是啊,在哀家手里。一直都在哀家手里,魏柒不殺我,留著我的命,便是想要這條線。”
震驚過后,容遇反倒覺得沒那么震驚了。
他笑了一聲:“原來如此,我們倒是都被娘娘欺騙了……啊,有個人我想請娘娘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