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春祭,太廟這邊熱熱鬧鬧的,百官齊聚,看太后同皇帝一同拜祭完先祖,然后皇帝扶持著太后一步一步登上高臺。
為表誠意,祭祀神明的臺子都搭得很高,需要皇帝和太后一步一步登上去。
云間月和云司離卻沒有跟前去,守在臺下,兩側站著的除了伺候的宮人外,就剩文武百官。
“今兒日子好,皇上和太后一同祈福雖壞了規矩,但我等還是祈求今年風調雨順,少些戰事?!?br/>
“只怕要不好,本就壞了規矩,怕是要惹怒神明?!?br/>
云間月忽然聽得人群里傳來兩道聲音,她頓了一下,才偏頭掃過,一眼就將那穿著朝服的人認了出來。
——正是太史局的兩個攪屎棍!
她細長的雙眼一瞇,攏著衣袖,笑意盈盈地問道:“方才兩位大人說什么?本公主聽得不甚清楚,不如請兩位大人再說一遍?”
那倆太史局的攪屎棍聽得聲音一轉頭,正好就對上云間月那雙幽深的眼珠,一顆心頓時跳漏了半拍!
平心而論,云間月身為大梁唯一的嫡公主,姿色確實不錯,不及顏妃傾國傾城,卻也自是國色天香,尤其是穿一身宮裝,額間一朵鳳凰展翅的花鈿,越發襯得她氣度不凡。
兩位大人一時看得失神片刻,一對上她那雙黝黑深沉的桃花眼,后脊本能一涼,膝蓋都軟了。
別看這六公主此刻笑意盈盈的同你說話,可笑容又冷又惡劣,叫人心底生怖。
“臣……臣等……”
太史局專注攪渾水,在皇帝耳邊瞎吹風,可到底還沒傻到不清楚云間月的手段,嚇得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這時,百官之中聽的人冷笑一聲:“自先皇后去世,這皇宮上下便是太后尊貴,論起來連順貴妃都不及,怎么落到兩位大人嘴里就成了壞了規矩?”
說話的是張庭燁。
云間月牽了牽衣袖,對此一言不發——她可不認為張庭燁這是在幫自己說話。
他是皇帝的人,又是直來直往的性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太史局那股“攪屎”“諂媚”的風氣,平時處處給他們臉色就罷了,私下里碰上更是沒什么好言語。
太史局官低,不敢說話,咬著牙閉緊了嘴。
“有些人自來如此,”站在武官之首的寧國侯府一臉肅殺,一道眼神就能嚇得太史局的人尿褲子,“鳳印拿在手里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是人上人,難道就不明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
這是諷刺蘇文殃早前做皇貴妃,將鳳印捏在手里,在后宮橫行無忌,便以為自己成了皇后。
且不知皇后和皇貴妃差的可不是那一個字。
張庭燁這一根筋對云間月不屑,但對寧國侯還是十分的尊敬的,客氣道:“老將軍說得有理。”
太史局的兩位這下徹底不敢說話了。
文官之首的秦國公哪里忍得下自家人被怎樣侮辱,冷笑道:“太后娘娘自然尊貴,可自古以來都是后妃同皇上一同祭天,這是規矩!”
宋老將軍才不將這狗東西放在眼里,看都不看他一眼:“規矩?本侯倒是不知,這貴妃祭天什么時候成了規矩?!?br/>
張庭燁看著緩緩走向高臺的皇帝和太后,淡淡道:“能把榮寵說成是規矩的,只怕也只有蘇大人了?!?br/>
這一聲蘇大人叫得當真是諷刺極了!
秦國公霎時就漲紅了臉——氣的!
若不是此刻時機不對,他肯定得擼袖子和這兩人打起來!
聽得耳邊聲音終于安靜下來,云間月才不緊不慢道:“從大皇兄開始,近日宮中頻頻生事。太史局的兩位大人,日日夜觀天象,還道瞧見了祥云?!?br/>
太史局的兩位攪屎棍齊齊一哆嗦,眼皮更是狠狠一跳,直覺六公主這話不懷好意。
果然,下一刻又聽云間月清悅一笑:“可本公主一點“祥”都不曾感覺到,也不知道太史局的大人們說的是不是‘不祥’的‘祥’?”
她雖然在笑,可眼神卻冰冷刺骨,太史局那兩位大人齊齊一哆嗦,險些給云間月跪下來!
云間月只是笑,纖長的手指從唇畔拂過,風情萬種之下,藏著的全是殺意!
那倆大人就越發不敢說話了。
這時,云司離突然伸出手在云間月肩頭一按,拿余光睨了太史局的兩位大人一眼,淡淡道:“別嚇唬他們?!?br/>
太史局的大人們剛想松口氣,就聽云司離又道:“要真是太史局媚上欺下,也就掉個腦袋而已。”
能把掉腦袋說得這樣輕松的,怕也只有太子殿下了。
太史局的兩位大人徹底白了臉,鵪鶉似的縮著腦袋,一句話都不敢說。
春祭正是關鍵時刻,誰也顧不上搭理兩根“攪屎棍”,眾人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齊齊望向高臺上的太后和皇帝。
熱鬧持續。
而此時鳳儀宮里。
蘇文殃站在門前,眼巴巴望著前方,聽著禮樂傳來的聲音,再一次將手指深深摳進了門縫里!
眼見剛剛長起來的指甲大有下一刻又要劈斷的意思,伺候在側的許嬤嬤上得前來,輕輕將她的手給掰開了。
“娘娘,您別生氣,鳳體要緊?!痹S嬤嬤輕輕勸慰道。
蘇文殃聞聲,倒是沒在摳著門縫了,而是一把抓緊許嬤嬤的手,惡狠狠道:“本宮要云間月死!本宮一定要她死……要將她碎尸萬段!”
這些話許嬤嬤早就聽過多次,都聽得麻木了。
她忍著手上的痛楚,咬牙將蘇文殃扶回屋里。
蘇文殃仍是死死抓緊許嬤嬤的手,指甲都掐進了她肉里:“這本該是屬于我的!皇后是我的,鳳印也該是我的……同皇上祭天的人也該是我!可是……可是都被那個小雜種搶了!我不甘心啊……”
許嬤嬤將她安置回椅子上,低聲勸慰道:“是您的,都是您的……娘娘放心,等娘娘生下了孩子,太后娘娘就說將鳳印換給您,您再忍忍……再忍忍?!?br/>
“對,忍忍……”蘇文殃終于松開了許嬤嬤的手,低聲道,“忍忍就好……”
話音還未落下,殿外忽然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內侍太監,大聲喊道:“不好了……娘娘不好了!出事了……春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