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司離同師卿卿的婚事終究還是推后了。
云間月接到消息的那一瞬間,一點(diǎn)都不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我打算跟著大皇兄一同去江南。”云間月手指在棋盤上撥弄了一下,同坐在對面的人道,“哦,我只是同你說一聲,沒有在征詢你的同意。”
云司離:“……”
他沒說話,并不吃驚她會知道自己要請旨去江南的事情。
云間月在手指上掐了一下,沉吟半響后,還是沒忍住問道:“皇兄,你同師家小姐……究竟是父皇覺得現(xiàn)在不合適,還是你根本就沒這個心思?”
云司離早知她會這樣問,心里自有一套敷衍她的說辭。
他端過茶盞喝了一口,淡淡道:“此去江南,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最好也不過是平安無事,若是有什么不測,我平白連累一個小姑娘做什么?”
云間月可不覺得師卿卿是個小姑娘。
那位殺起人來,就跟殺豬似的,手里的兇器就跟菜刀一樣,兇殘得很!
她看了云司離好幾眼,最后還是覺得這位太子殿下,多半是不愿意娶。
“那你之前做什么又要同意父皇選太子妃?”云間月摸過一邊的茶盞,有些不解,“你若是打定主意,父皇還能逼迫你不成?”
云司離沒搭理她,看了看亂七八糟的棋盤,然后勉強(qiáng)扒拉出一片凈土,落下一枚黑子。
亂七八糟的棋盤立刻變得有序多了,而云間月所持的白子,也被殺掉了大片。
太子殿下殺得滿意了,這才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他身為太子,大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上頭逼迫的是皇帝,下頭逼迫的是大臣,他自己的主意,一向是個可以忽略的東西。
云間月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沒在繼續(xù)這個話題,問起云司離的離京的日子來。
“也就這兩日的功夫,等戶部那邊的銀子撥下來,就可以離京了。”云司離心不在焉道。
對面的人一身深藍(lán)常服,神情溫和疏離,垂著眼皮,將目光落在那棋盤上,若無其事的出神。
這一刻,饒是云間月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嘆了口氣,心道:“我也從來不懂大皇兄。”
不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不知道喜好是什么,更不知道他心里裝的是家國還是自由。
兄妹兩個沉默許久,云間月才想起似的說道:“大皇兄若是走的早,我就不同你一起。這后宮里還有些事情,我要料理干凈了才走。”
云司離抽回神,看了她一眼。
半響才后知后覺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不定的主意讓容玦幫你……不去江南也行。”
云間月卻是堅定地?fù)u了搖頭:“不行。”
江南她是必須去的。
見他如此堅持,云司離也沒在多說,小坐一會兒,陪云間月用完午膳,這才起身回東宮。
剛回去沒一刻鐘的功夫,德喜就匆匆尋來,著急道:“殿下,皇上請您過去一趟!”
云司離心里有數(shù),也沒問是什么事,換了身正式一點(diǎn)的衣裳,這才跟著往承乾宮去。
入夜,云間月剛剛躺下沒多久,就被外面響起的鑼鼓身驚醒。
她滿身冷汗地從榻上坐起來,仍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如鼓,夢中那種心悸?lián)]之不去,一瞬間讓她覺得自己身在朱家,身在地獄!
這時,屋門響了一下,青蘿端著一盞燭燈進(jìn)來了。
隔著影影綽綽的帷幔,她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云間月捂著胸口坐在床上。
青蘿連忙又點(diǎn)燃一盞燭燈,走至榻前,撩開帷幔:“公主做噩夢了?”
云間月三無不時就會做一場噩夢,青蘿和連鏡早就習(xí)慣了。
坐在床上的人動了一下,渙散的目光聚在一起,轉(zhuǎn)過頭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
“無事,”半響后,她才輕輕一攏散開的寢衣,平靜問道,“外面發(fā)生了何事?”
這個時候的云間月其實還是有些恍惚的,不然也不會問出這種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好在這些事情青蘿并不知道,將帳簾撩開,在床頭和床尾掛好,輕聲道:“天狗食月……現(xiàn)在滿宮上下都慌了,正敲鑼打鼓,想把天狗攆走。”
云間月好似這才回神,“唔”了一聲,沒說話。
青蘿臉上半點(diǎn)吃驚都不見,低聲詢問:“公主,可要去外面看看?”
重華宮外,所有宮人都慌了,大呼小叫的,就是連鏡都在吱哇亂叫,慌得不行。
可這偌大的寢殿里,主仆二人,一個比一個冷靜,皆對那異常天象,無動于衷,見怪不怪。
云間月是因為有前世記憶,早就知道今年這個時候會發(fā)生一次天狗食月,所以她才一點(diǎn)都不吃驚。
還借此在暗中做了一堆大事,就等在今夜將這些事情都捅出來。
至于青蘿,這丫頭遇事一向冷靜沉著,就算天塌了,她也能冷靜對待。
“替我更衣。”云間月起身下榻,淡淡道,“父皇這會兒怕是要連夜召見太史局,我得去給他們一棍子!”
太史局為蘇文殃所用,往她身上潑了這么多天的臟水,這仇,她怎么能不報?
小半個時辰后,云間月帶著連鏡和青蘿到了承乾宮。
今日的承乾宮格外熱鬧,除了聽聞消息,匆匆趕來的太后和云司離外,就是蘇文殃和容玦也在。
這個時間尚早,天狗食月還沒結(jié)束,有些大臣還未趕到。
云間月走進(jìn)承乾宮時,太史局的大人們慌亂地跪了一地,有人在卜卦,有人在掐指,還有人拿了羅盤不知道在算什么。
皇帝拉長了臉,一言不發(fā)的坐在一側(cè),表情陰郁,云間月進(jìn)來時,都沒看她一眼。
她請了安,就自覺地站到云司離身側(cè),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這些太史局的大人們裝神弄鬼。
這時,算完卦象的神棍忽然在安靜的大殿里,自言自語似的大叫起來:“兇……大兇!完了完了……天災(zāi)人禍,躲不過……躲不過啊!”
他聲音雖小,可這殿中安靜無比,所有人都聽見了。
皇帝霍地站起來,指著他怒道:“簡直一派胡言!朕……”
不等他將話說完,外頭匆匆跑來一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喊:“皇上,八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