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長壽宮的轉角處,賢妃身形晃了晃。若不是宮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只怕她方才要摔個狼狽。
宮人擔憂地看著她,目光往院中看去,瞧了一眼說話的太后和長公主,提醒賢妃道:“娘娘,太后娘娘和長公主信不得,咱們只能靠自己。”
賢妃閉了閉眼,遮住了眼底苦澀。
等她重新睜開眼,眼眸深處帶著陰狠:“本宮知道……本宮早該知道的!”
她死死抓著宮人的手,像是說給旁人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當初為了博得蘇文殃的信任,本宮裝瘋賣傻,好不容易爬到這一步,靠的可不是她們!本宮還要往上爬,本宮要把她踩在腳下,舔本宮的腳!”
宮人被她眼底的殷紅嚇了一跳,生怕這些話被長公主和太后聽見了,連忙攙扶著賢妃往偏殿走。
“娘娘,您在忍耐些,”宮人勸她,“哪怕只是為了五殿下,您也要忍耐一些,斷不能像蘇答應那樣,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賢妃咬咬牙,勉強將心底的怒火和怨恨都壓下去,保持一點清明。
“放心,本宮心里有分寸。”她咬著牙,勉強端出一點柔和來,“為了那三個孩子,本宮絕不會走蘇文殃的老路!”
此刻,長壽宮偏殿里。
云間月抱著云初雪,一面教她看賬簿算數,一面又聽沈傾顏道:“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云間月知道沈傾顏這話是什么意思,假裝沒聽懂。
云初雪咬著筆桿,抬起頭看看云間月,又看看沈傾顏,然后垂下眼,聽話的按云間月說的在紙上寫寫畫畫。
她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字都還沒認全,要她看賬本,的確是有些為難她。
沈傾顏看她們姐妹情深,不屑哂笑:“昨日倒下一個順貴妃,不知道明日會不會爬起來一個賢貴妃。”
云初雪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顏娘娘,父皇沒有賢貴妃。”
沈傾顏沒出聲,神色古怪地看了云初雪一眼。
云初雪不知道看沒看懂,頗為無辜地眨了眨眼,往云間月懷里縮了縮,委屈道:“本來就沒有賢貴妃啊……”
云間月摸摸她的頭,瞇著眼笑:“不一定就是賢貴妃,萬一是顏貴妃呢?小雪兒,你說呢?”
“顏貴妃是什么?”云初雪歪著腦袋,茫然地問道,“是父皇那些五顏六色的娘娘們嗎?”
云間月瞬間笑出聲來:“對,就是咱們父皇那些五顏六色的娘娘們。”
說罷,她將頭靠在云初雪小小的肩上,不厚道地大笑起來。
小公主什么都不懂,嘿嘿跟著她六姐姐笑,完全沒看見顏妃娘娘難看的臉色。
這時,連鏡在外面敲了敲門,打了簾子進來,說是賢妃到了。
云間月眼中厭惡地神色一閃而過,隨即站起身,將云初雪放在她原本坐的凳子上。
“你在這里乖乖等著你母妃,晚上六姐姐去鐘粹宮接你和七姐姐好不好?”
她哄著云初雪,等她乖乖答應了,才同沈傾顏道:“我要去一趟尚宮局,你去不去?”
沈傾顏也是不愿意同賢妃坐一處的,她沒出聲,但人已經站起來往外走了。
兩人出了門,迎面正好撞上賢妃,三人打了照面,賢妃見她要走,眼神閃了閃。
很快她腆著臉上得前來,問道:“六公主和顏妃妹妹這就要走了?”
顏妃沒搭理她,就跟看不見這人似的,徑直同她擦身而過,眼角余光都不留給她。
云間月一扶頭上垂下來的流蘇,斜睨了賢妃一眼:“賢妃娘娘身份尊貴,本公主與顏妃怕打擾你清靜,特地給你騰了地方。”
說罷,又將青蘿叫來:“你就留在這里,同賢妃娘娘說說今日要處理的宮務……同她說仔細些,畢竟她是第一次接觸這些事務,弄不明白出了岔子,皇祖母怪罪下來,本公主唯你是問!”
話雖然是對青蘿說的,可她一雙清冷的桃花眼卻一直緊緊盯著賢妃,眼眸深處全是不加掩飾的諷刺。
賢妃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識咬緊牙,攥緊雙手,挺起胸膛。
她擠出一絲難看地笑來:“那便有勞青蘿姑娘了。”
青蘿看了賢妃一眼,欠身道:“娘娘不必客氣,這都是奴婢應該的。”
賢妃沒說話,用力扶著宮人走了。
她怕再待下去,等會兒會忍不住咬死云間月!
云間月掃了她一眼,就將目光收了回來,拍拍青蘿的手,帶著連鏡走了。
說是叫青蘿留下給賢妃說說宮務,其實是監視賢妃。
尚宮局的人不知道云間月同沈傾顏要來,意外倒是意外了一下,并未吃驚。
不得說那個李尚宮是個比張嬤嬤還要心機深沉狐貍精,明知她們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偏偏還能裝的若無其事,鎮定自若的應付。
云間月不想引起太后的懷疑,也沒多留,隨意問了些事情,就同沈傾顏又去其他六局。
巡視完,沈傾顏回了儲秀宮,云間月則去了承乾宮。
正是用午膳的時候,云間月到承乾宮時,正好趕上五皇子陪同皇帝用午膳。
比起昨日,皇帝今日氣色倒是好了許多,只仍然是說不出話來。
聽宮人來傳,說云間月來時,他神色頗為復雜地看了五皇子,最后還是召見了她。
何公公親自出來迎接,賠著笑道:“六公主里面請。”
云間月一見他那笑容,就知道皇帝今日心情多半是不大好了。
她沒出聲,進了殿,難得裝一次乖,規規矩矩給皇帝請了安,等他說可以起來了才起來。
云間月挨著皇帝坐下,宮人便自覺添了筷子:“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皇帝說不了話,只點了點頭。
“昨日聽說父皇吐了血,兒臣都快嚇死了。”云間月垂下眼,臉上適時掐出一點傷心來,“父皇,四皇姐的事情,您節哀……”
五皇子沒接話,抬起眼來看了看她。
皇帝也不能說話,擺了擺手,示意云間月,他不想說這件事。
云間月便明白過來,云落凝的“死”對皇帝來說,的確是打擊,但這打擊一點都不大。
她歪著頭想了想,忽然道:“父皇,您準兒臣去江南尋大皇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