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總督府的白幡掛了起來。
云間月重新換了一件白衣,衣上半點帶顏色的刺繡都沒有,綢緞般烏黑濃密的長發也挽著,不見半根珠釵。
妝容也沒有,慘白的臉色,眼眶還紅紅的,嘴唇上更是半點血色都沒有。
她站在靈堂里,注視著躺在棺材里的人,神情悲切,手指幾乎痙攣一樣的緊緊攥在一起。
在外人眼里,只當她是在為云司離的死感到傷心。
青蘿和連鏡跟在一邊,壓著嗓子低低哭泣,并不敢哭出聲,怕打擾了棺材里那個安眠的人。
靈堂里除了他們三個,再無旁人,就是連伺候的下人都沒有。
這時,有個下人端著一盤糕點進來了,他一路低垂著頭,目不斜視,但卻在靠近棺材時,迅速抬起頭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像是急急忙忙地在確定什么。
他怕被發現,匆匆掃了一眼,確定里面的人沒有呼吸之后,才放下心來,迅速將糕點擺在一側,輕手輕腳的準備退下。
“站??!”
但沒想到云間月在這個時候叫住了他。
那人一震,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臉色也跟著變了,手縮回衣袖里握緊了里面的兇器。
只要云間月一靠近,他就敢殺了她!
但云間月沒靠近,甚至都沒看她一眼。
她站在棺材跟前,抬手將滾落的眼淚抹掉,悲切道:“大皇兄不愛吃綠豆糕,他愛吃桂花糕,你拿下去,重新準備一份。”
那人一口氣松了下來,低頭應了一聲是,連忙上前將那盤綠豆糕撤下,匆匆走了。
等人一走,臉上的悲切地神情就是一收,冷漠地忘了一眼那人離開的背影,表情陰冷:“連鏡,你去告訴顏回一聲,可以了。”
連鏡欠了欠身,輕輕退下,離開時貼心地將靈堂地門窗都掩上了。
青蘿安靜地陪在云間月身側。
然后看著云間月走向棺材,低頭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人,輕輕道:“皇兄,那些害你的人,我會叫他們后悔來這世上走一遭!”
不知何時,門外響起了廝殺聲和慘叫聲,還有刀劍相碰撞時發出的聲響,這些動靜都在告訴云間月,外面戰況究竟有多激烈。
但她始終不曾回頭,靜靜地站在棺材旁,像一尊雕像似的守護在云司離身邊。
一如前世,她的大皇兄靜靜守護她一樣。
這一世,她來還了他的兄長之恩。
一支羽箭劃破門窗射入,釘在了地板上!
青蘿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公主……顏先生他們能撐得住嗎?”
云間月看也沒看一眼,那從外面射進來的羽箭,淡淡道:“他比我還在乎大皇兄的生死,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會放進來一個人?!?br/>
顏回同云司離之間的事情,總是說不清道不明,就是云間月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但她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旁的顏回或許不在乎,云司離的生死,他比誰都在乎。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廝殺聲終于停了。
云間月收回替云司離整理衣衫的手,淡淡道:“卻將們打開?!?br/>
青蘿不放心,有些猶豫。
云間月也沒管她,耐心地等了一會兒,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連鏡從外面跑進來:“公主,沒事了!”
顏回推開她,大步走了進來,緊張地看了眼棺材里的云司離:“怎么樣?”
說罷,抓住云司離的手腕,試了試他的脈搏。
不知是查看出了什么,面色一沉,怒發沖冠地又要往外面走:“老子現在就去片那混賬東西!”
“等等,”云間月叫住他,“你留在這里,將大皇兄搬回去,我去審?!?br/>
顏回停下腳步,有些遲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你能做什么?”
云間月沒理她,帶著青蘿和連鏡走到門口,問道:“師姑娘呢?”
師卿卿便悄無聲息地從屋頂上落了下來,輕飄飄地落在云間月跟前:“叫我何事?”
她身上干干凈凈的,半點血跡都沒有,連衣衫和長發都未亂。
云間月擺擺手:“你跟我一起去審問那江南總督?!?br/>
師卿卿意外了一下,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往靈堂里看去,瞧見顏回皺了皺眉,不大高興的樣子。
已經離開的六公主沒注意到身后這一幕風起云涌,想起什么似的,交代道:“記得帶把鋒利一點的刀?!?br/>
師卿卿收回視線,跟上云間月,妖嬈嫵媚地笑了起來:“我有好幾把,你要嗎?”
兩人到了關押江南總督的地上。
是總督府上的地下室,這地下室里現在是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不過云間月猜測,這里以前是用來堆放金銀財寶的。
后來事情暴露,將按總督匆匆逃離,帶著妻小和手下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帶走了這一批他貪來的銀子。
云間月同師卿卿到了地下室,出現在江南總督跟前時,這人立即兇狠地瞪了過來,表情活像要吃人。
云間月被人瞪習慣了,也不在乎這一眼,淡淡道:“也不知林總督挖這個地下室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用來審自己?”
林總督“嗬嗬”笑起來,呸了云間月一臉:“審問???老子今天敢來殺你,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想從老子身上套消息,你做夢???”
“是嗎?”云間月懶得同他廢話,在一旁椅上坐下,遞給侍衛一個眼神,淡淡道,“希望總督大人,等會兒也能像現在一樣硬氣?!?br/>
林總督見云間月這樣鎮定,半點慌張都沒有,心里咯噔了一聲,有不好的預感。
他虛張聲勢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沒有解藥,云司離快死了吧!?那藥剛剛中的時候,像瘟疫,會叫人渾身無力,接著就是連續發熱,昏迷不醒,等熬上幾日,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這是第幾日了?云司離馬上就要死了……”
云間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翹著腿道:“誰告訴你我大皇兄要死了?你不知道詭異顏潯在我這里?”
說罷,鄙夷是掃了林總督一眼:“消息都沒打探清楚,就敢來殺人,你怎么能這么蠢呢?”
林總督一愣,在侍衛手里掙扎起來:“什么???不可能!那毒無人能解……”
不等他震驚完,地下室里,又響起一道嫩嫩的童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