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得柔柔弱弱,甚至還帶著笑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可皇帝被她看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被何公公攙扶著,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佝僂著背脊,臉皮不斷抽搐,幾次動(dòng)著嘴唇,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出來。
云夜闌緩步走到師卿卿跟前,一字一句道:“父皇?你為何不說話?當(dāng)年齊王叔的事情,你不是最清楚?丞相師承意的罪是你定的,你應(yīng)該知道事情的始末才對(duì)啊。”
皇帝忽然厲聲呵斥道:“齊王與北齊勾結(jié),欲舉兵造反,陷百姓于危難,師承意幫他里應(yīng)外合,你還要朕說什么!?”
他推開何公公,大步走向云夜闌,指著云夜闌一字一句道:“你……你這個(gè)逆子!朕如此疼愛你,給你權(quán)利給你名,你倒好!如今找這么些人來,要冤枉你父皇!你……你眼里還有沒有朕這個(gè)皇帝!”
云夜闌冷笑一聲,一把揮開皇帝的手,用力將他推到,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父皇?皇帝?就你也配!?這么多年,我不過就是你用來打壓云司離的一顆棋子!云司離死了,我這顆棋子也沒用了!”
如今云夜闌怕是真被皇帝逼瘋了,說到激動(dòng)處,還突然一腳踹在腰上!
皇帝那里受得了他這一腳?
當(dāng)即張嘴“哇”地一聲,吐了口血……
周圍沒一個(gè)人去扶,還是何公公吱哇叫著皇上,把人從地上攙扶起來:“皇上……三殿下,您、您怎么可以這樣?皇上怎么說也是你父皇啊……”
云夜闌滿臉陰沉,死死盯著皇帝:“父皇?他配嗎!?云間月罵你是昏君,還真是一點(diǎn)都沒罵錯(cuò)!你自己看看你之前做過的那些事情,你還敢稱一個(gè)‘君’嗎!?你不配!”
大殿之上,沒一個(gè)人敢反駁。
所有人都瑟縮在威壓之下,抱著身邊的人瑟瑟發(fā)抖。
云間月看了眼被云夜闌一腳踹去半條命的皇帝,心里沒覺得痛快,只有可悲。
她原本以為這個(gè)叫了十多年的父皇是疼愛自己的,可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騙局。
所有的疼愛都是捧殺,都是為了毀了她!
更讓人覺得可笑的是,這個(gè)父皇還是假的!
沈漣汐正漫無目的走神,想著大梁再亂一點(diǎn),最好傳到南楚去,他皇兄趕緊出兵,打得大梁措手不及,最好可以滅國(guó)!
那樣她就可以回南楚了。
不等她想完,她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冷笑。
沈漣汐嚇了一跳,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云間月神情諷刺,眼底全是恨意:“你……你沒事吧?別是要瘋了吧?”
云間月沒搭理她。
那邊何公公艱難地將皇帝從地上攙扶起來,苦口婆心的勸道:“殿下,太子殿下至今沒有消息,恐怕兇多吉少,您……您實(shí)在是沒這個(gè)必要啊!這么多皇子中,皇上最疼愛的就是您……”
“你給我住嘴!”云夜闌狠厲地打斷她后面的話,冷冷道,“他這個(gè)皇位是他竊來的,我不稀罕!我要替齊王叔伸冤,替他平反,我要自己坐上那位置!”
何公公深深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皇帝被那一腳踹出了內(nèi)傷,整個(gè)人連腰都直不起來。
他擺擺手一句話也不欲多說,讓何公公扶著他走回高臺(tái)上,坐回了他原來的位置。
眼下的皇帝十分狼狽,十二冕旒的帝王冠滾到了一邊,龍袍上沾了血跡,嘴角的血跡也沒擦干,頭發(fā)更是亂糟糟的,理都理不清楚。
這一瞬間,皇帝滿臉滄桑。
云夜闌無動(dòng)于衷,掃了師卿卿一眼。
師卿卿立即跪了下來,舉著牌位道:“請(qǐng)皇上替家父伸冤,替齊王伸冤!”
皇帝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話,放佛入定了一樣。
此刻,行宮。
沈傾顏剛剛在今夏的陪伴下睡著,還沒多久,忽然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嚦臭[,沒多久寢殿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今夏模模糊糊的睜開眼,將蠟燭點(diǎn)上之后,才慢慢去將屋門打開。
“張嬤嬤?您怎么在這里?”今夏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雙眼道,“是太后娘娘有事嗎?”
張嬤嬤看了她一眼,往屋里一掃,道:“貴妃娘娘呢?”
沈傾顏已經(jīng)醒了,從榻上撐起身:“誰啊?”
今夏回頭道:“是張嬤嬤。”
張嬤嬤已經(jīng)進(jìn)了屋,朝榻上正在穿衣的沈傾顏欠了欠身:“娘娘,太后娘娘請(qǐng)您過去。”
行宮靠山而建,雖比不上皇宮,但卻是難得的避暑圣地,就是夏夜里蛇蟲鼠蟻比較多,睡前都要撒上一些雄黃酒才能安然入睡。
今夏服侍沈傾顏將衣裳穿好,聽她問:“出什么事了?方才外面為何吵吵鬧鬧的。”
張嬤嬤垂下眼,淡淡道:“三皇子舉兵造反,派人來行宮接太后回京,剛剛被太后娘娘帶來的人殺了!”
她神色冷淡,說得輕描淡寫,放佛方才殺的不是幾個(gè)人,而是幾只蘿卜。
沈傾顏出門的腳步一頓,隨即明白過來云間月之前同她說過的計(jì)劃已經(jīng)開始了。
她面上不顯,扶著今夏的手卻一緊,更是下意識(shí)護(hù)住了已經(jīng)顯懷的肚子:“六公主和太子殿下呢?”
張嬤嬤領(lǐng)著她往太后殿中走,道:“至今沒有消息。”
一開始沈傾顏還以為太后是要說回去的事情,誰知到了她宮中,聽她道:“今夜你同哀家睡一處。清書,貴妃有孕在身,你照顧她。”
張嬤嬤應(yīng)了聲是,便要服侍沈傾顏重新躺下。
沈傾顏只覺莫名其妙,看向太后道:“娘娘不回宮?”
太后淡淡道:“哀家一把年紀(jì)了,回去做什么?給他們添亂嗎?你且安心躺著便是,有哀家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會(huì)有事!”
沈傾顏滿臉疑惑,卻又什么也沒說,任由張嬤嬤服侍著她躺下。
后半夜,行宮外面再次傳來廝殺聲!
沈傾顏猛地驚醒,還不等她搞清楚情況,躺在外側(cè)的太后閉著眼道:“睡吧,待到天亮就沒事了。”
這一晚,行宮里的廝殺一直不曾停。
一開始,沈傾顏還會(huì)被驚醒,到后來,她已經(jīng)習(xí)慣在嘶喊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