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進內閣了?為何會在后宮?”
云間月今日入宮,本來也只是為了送蘇文殃一程,如今蘇文殃已死,她半點也不想在宮里多待。
更是無視了被云司離派來,請他去乾清宮的忠義。
仔細算起來,云間月已經同云司離有將近一個月快沒見過了,自他登基后,要么是他忙得不見人影,連后宮也不來,要么就是云間月故意避著不見。
也不怪宮中會傳出那些奇怪的流言,說她與云司離反目,不然云司離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有下旨賜封。
就是與他并不親厚的云朝令都被封了公主,祭天昭告天下,偏巧被他捧在手心里當親妹妹疼了十幾年的云間月明明是助他登基的功臣,卻半點好處都沒撈到。
容玦似是疲憊到了極點,?仰面一倒,自發枕在云間月腿上。
他抬手擋住雙眼,低聲道:“太后召見?!?br/>
簡單的四個字,直接回答了云間月還沒問出來的問題。
她低眉看了眼躺在自己膝蓋上的人,半響后垂下手,纏著他如墨般的長發:“我知道太后的心思,她若安分守己,留在宮中養老,我沒意見……”
說話時,容玦依舊用手擋著自己的雙眼,嘴唇卻明晃晃地勾著一抹笑意。
云間月有些不悅,拿開他的手,掰著他的眼皮,強迫他看著自己:“她若想對大皇兄下手,就算她是你……”
后面那個稱呼云間月不好開口,只好含糊過去:“即便是枕邊人,我也不許。除非,有朝一日,皇兄他不要了?!?br/>
說到最后一句時,她聲音很輕,幾乎聽不見。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云司離要的究竟是什么。
容玦關心的卻不是這個。
他鳳眼一瞇,噙著危險:“你方才說什么?”
云間月愣了一下,松開容玦的眼皮道:“我說,我不許你惦記那位置,除非皇兄……”
“不是這句,”容玦盯著她的雙眼,打斷她后面的話,“是前面那句?!?br/>
見他神色認真,眼中帶著某種固執,唇畔的笑意卻帶著一股戲謔。
云間月瞬間就明白過來容玦真正想聽的是哪句話。
她心里忍不住發笑,臉上卻半點不顯,故作嚴肅道:“我知道太后的心思,她若安分守己……”
話還沒說完,后腦勺就是一緊,接著被人按住往下一壓,唇上便傳來一陣涼意……
梅花的清冷香氣自鼻端散開,好似藥物一樣讓人著迷。
云間月雙手落在容玦臉側,閉著眼,想道:“這人是不一樣的。”
她愿意給出信任,愿意靠近,愿意與他相守一生,白首不離。
馬車里安靜極了。
京郊,皇家別院。
何冬剛將德喜打發走,轉頭就發現太上皇正杵著拐杖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
他愣了一下,連忙上得前去,低聲詢問:“您怎么出來了?今日風大,太醫囑咐您不能吹風?!?br/>
說著,連忙去拿了披風來給他披上。
“朕記得德喜在乾清宮當差,怎么到這來了?”太上皇看了眼德喜離開的方向,隨即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往回走。
何冬連忙上前,小心地服侍在他身側:“宮里剛剛傳來消息,鳳儀宮那位……歿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太上皇一愣,布滿了皺紋的老臉上,好似停留了片刻的懷念。
何冬跟了皇帝這么久,不知道在皇帝心里,蘇文殃究竟算什么,見他這樣,一時沒敢出聲。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恢復了正常。
“朕以為還有段日子,沒想到這么快?!碧匣首旖切θ菀换味拧?br/>
何冬猶豫了一瞬間,才道:“奴才聽說鳳儀宮那位薨逝前,六公主去見過她。”
聽到這話,太上皇臉上半點意外都沒有:“月兒什么性子,你還不清楚?更何況,她們積怨已深,秦國公府被處置,她哪里還等得?”
說話時,太皇上語氣柔柔的,還帶著笑意。
何冬卻被他語氣嚇得后脊發涼,心里沉沉的:“您可要給皇上傳話?那位畢竟跟了您這么年,現在歿了,給她一個體面,也為皇上掙一掙名聲?!?br/>
“你當這些事情,他想不到?”太上皇輕輕一笑,眼中全是了然。
果然,稍晚些的時候,宮里再次傳來消息,云司離封蘇文殃為文肅皇貴妃,葬入皇陵,太上皇死后,與其同寢。
對秦國公府滿門來說,這或許是莫大的榮寵,而云司離善待蘇文殃,也掙了好一波以德報怨的美名。
可太上皇卻知道云司離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何冬稍微一想,也明白云司離這么安排的目的,不由起了一身冷汗,心驚膽顫地看著太上皇。
太上皇一笑,杵著祥龍拐杖,望著日落,緩緩道:“他這是惡心朕呢。”
何冬冷汗涔涔,一句話也不敢說。
太上皇收回目光,往寢殿走:“朕的皇陵,從朕登基時開始修建,耗時十年方才修好。知道寧音不想死后還與朕有往來,便將她葬入宋家祖墳,想著以后文殃沒了,也讓她回去??烧l能想到呢……”
帝王家的恩情是短暫的,也是施舍的。
他或許愛過宋寧音,卻從始至終都不曾愛過蘇文殃。
在他眼里,這是一顆可以壓制寧國侯府的棋子。
所以,他打算等蘇文殃死后,追封她為皇貴妃,將她葬入蘇家祖墳。
而他死后葬入皇陵,身邊干干凈凈的,一個陪葬的人也不需要。
但這一切卻被云司離破壞了。
死后身邊埋了個利用了一輩子,臨了還打算造反的人,真夠惡心人的。
太上皇笑了一聲,覺得比起惡心人這種事,云司離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朕聽說,他至今還沒下旨賜封月兒?”他想起來一般,轉頭問何冬。
何冬愣了一下,方才點點頭:“是有這么一回事。按理說不應該啊,皇上如此疼愛六公主……”
太上皇道:“不過是故意做給外人看罷了,他怎么可能讓月兒委屈……跟了朕這么久,怎么還這樣糊涂?”
何冬適時裝作羞愧的垂下頭。
沉默了一會兒,太上皇又道:“你替朕給重華宮現在住的那位傳個消息……畢竟是朕的女兒,虧欠她這么多,總該要彌補彌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