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在殿中打得不可開交,一時半刻很難分出勝負的樣子。
燕歸辭卻已經帶著聞顛在宮里七拐八拐,終于找到了沈傾顏的宮殿。
她抬手敲了敲門,沒多久,就聽見里面有人應了一聲,很快就出來一個宮人。
那宮人想是這宮中的老人,看起來十分穩重,臉上和手中也有些褶子,一看就是上了年紀卻沒有出宮,一直留在宮中的。
她上下將燕歸辭一掃,忽然笑了笑:“是北齊的皇上叫你來的吧?”
燕歸辭也不意外她會猜到自己的身份,沉默了一會兒之后,輕輕點了點頭:“奉命前來,多有叨擾。”
“沒事,我們娘娘正等著你呢。”宮人笑了笑,緊跟著往旁邊讓開一步,請燕歸辭進宮。
聞顛本來也要跟上的,但在他準備進去的瞬間,被宮人攔住了去路。
她抱歉地對聞顛笑了笑:“對不住,宮中有規矩,外男不得入內,還望這位公子在外邊兒等等。”
聞顛的職責就是保護燕歸辭,哪里肯乖乖留著?
要是這里面是個陷阱,到時候燕歸辭怕是想呼救,他都沒辦法救。
所以,聞顛想也沒想,下意識就要硬闖。
宮人眉毛一擰,正要出手之際,就聽燕歸辭慢慢道:“聞顛,退下。”
她聲音不大,語氣也十分平靜,但聞顛還是聽了出來,她在生氣。
聞顛不敢真惹了她生氣,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還停住了腳步。
他后退半步,抱著手站在一邊瞪著。
那宮人松了口氣,隨即放松了眉眼,恭恭敬敬地對聞顛笑了笑,然后掩上宮門,帶著燕歸辭去了內殿。
雖是往內殿方向去的,但卻不是內殿,而是繞過內殿,去了后花園。
離國的宮殿與東梁的宮殿多有不同,他們這邊的宮殿多了一點異域的風情。
但燕歸辭依舊目不斜視,神色平靜,眼神也不亂飄,規規矩矩地跟著宮人身邊,好似對這一切都不好奇一般。
到了后花園,燕歸辭就見一棵巨大的銀杏樹下邊放了一趟美人榻,榻上躺著一個人。
那人身穿深灰色的長衫,安安靜靜地躺在榻上,像是已經睡著了一般,即便是她們出現是動靜有些大,那人也不見又要清醒過來的跡象。
這時宮人停住了腳步,她有些抱歉地看著燕歸辭:“對不住……娘娘身體不適,這會子睡著了,想要醒來可能有些困難,能否勞煩你多等一等?”
隔著一些距離,燕歸辭沒能看見這個傳說中的太后娘娘的臉,僅從她垂在一邊的手,就知道她一定是個美人,因為那雙手上不僅沒有半點褶子,還十分纖細修長。
她點點頭:“那我在這里等。”
說罷,她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了。
宮人對她抱歉的笑了笑,趕緊叫人上茶端水果。
這會子是外面是黑的,沈傾顏所在的永寧宮燈火通明,夜風吹拂過時,廊下掛著的燈籠也會隨著夜風晃動。
周圍的樹影斑駁,月色也比往日明亮了幾分,在院中投下一地霜白,莫名替這宮里添了幾分寂靜。
燕歸辭端著手中的茶盞,聞了聞茶香后,雙眼一亮,然后淺嘗了一口。
茶是她在東梁時喝過的齊山云霧,新鮮的,像是剛剛采摘的一般,味道很淡,并不濃郁,喝進嘴里時是苦的,喝完之后,嘴里帶著一點一點的甘甜。
是燕歸辭喜歡的味道。
離國這邊的茶葉多濃,茶湯顏色也與東梁的不同,喝起來的味道也天差地別,燕歸辭十分不喜歡這邊的味道。
所以能不碰茶水的時候就會不碰。
但她沒想到會在沈傾顏的宮里喝到這樣的茶。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宮人,還沒開口問,就聽她笑道:“娘娘以前在東梁待過一陣,想是在那時就喝慣了那邊的茶水,所以她宮里都有自己栽的茶水,茶葉也是她自己做的,味道不錯吧?”
燕歸辭點頭如搗蒜,剛要說話時,就聽一道聲音緩緩道:“若是不錯,就帶些回去。哀家聽說你是東梁人,想來是喝不慣這邊的茶葉。”
聲音很和緩,帶著上位者特有的那種穩重,但與云間月又不同,她聲音的里多了一股對歲月的滄桑。
燕歸辭愣了一愣之后,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水轉頭看去。
就見沈傾顏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宮人將她從小榻上攙扶起來。
她烏黑的長發沒有盤好,從傾瀉下來的那一刻,十分順滑好似綢緞一般。
不知為何,燕歸辭下意識就站直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緩緩起身,剛好對上沈傾顏轉過來的臉。
那張臉十分精致,即便是上了年紀,比云間月還要長幾歲,可她的模樣依舊光彩照人,臉上看不出半點蒼老的模樣,若不是燕歸辭事先就知道她的年紀,這會兒恐怕還以為自己碰上的是魏柒的妃子。
她美艷得不像話。
但那雙眼里,卻帶著的厭惡。
不是對燕歸辭的厭惡,是對著世間的厭惡,而且還死氣沉沉的,像即將枯萎的玫瑰花,明明光鮮亮麗,內里卻已經死了。
燕歸辭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沈傾顏卻上得前來,垂眼將燕歸辭一掃,忽然道:“容遇那孩子叫你來的?叫什么名字?”
燕歸辭點點頭,盯著沈傾顏雙眼,不知為何有些心疼眼前的人:“歸辭。”
“歸辭。”沈傾顏嘴角一撇,帶了絲不易察覺地笑,“誰給你娶的這倒霉名字?”
她如此直言不諱,倒是讓燕歸辭愣了一下。
邊上宮人輕輕一笑:“啊,姑娘你不要誤會,我們娘娘沒有惡意的。”
確實沒有惡意,至少燕歸辭沒有感覺到半點惡意,甚至還從其中感受到了她的一點柔情。
“嗯,確實是個倒霉名字。”燕歸辭點點頭,發自內心地抬起頭對沈傾顏笑了笑。
沈傾顏有些意外,但意外之后又覺得理所當然:“都過了這么多年了,云間月看中的依舊是些怪人……行了,外頭怪冷的,有什么進來說。”
宮人或許沒發現,但沈傾顏卻一眼就看見了,這小姑娘臉色發白,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到了屋里,沈傾顏揮揮手,叫宮人點上了炭火:“說罷,容遇那孩子叫你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