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亮，燕歸辭在永寧宮醒來。
    她睜眼的瞬間，先是一愣，隨即才被敲門聲驚醒。
    這會子會來敲門的人不會是聞顛，也不會是聽奴，那就只能是永寧宮的人。
    燕歸辭從榻上坐起來，拿過座屏上的外衫穿好，這才道：“進(jìn)。”
    屋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小丫頭端著洗漱的東西進(jìn)了屋來。
    燕歸辭眨了眨眼，認(rèn)出她是在沈傾顏身邊伺候的二等宮人。
    “娘娘有事？”燕歸辭將衣衫上的帶子系好，隨口就問了一句。
    那小丫頭搖搖頭，然后端著水盆到了她跟前：“奴婢服侍姑娘更衣。”
    燕歸辭沒有讓人近身的習(xí)慣，她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別開那小丫頭伸出來的手：“不用了。”
    說罷，她壓著衣襟擺擺手：“你下去，我自己洗漱。”
    那宮人愣了一下，隨即直起腰，抬起眼平靜地看著燕歸辭。
    燕歸辭對上她的視線，心口忽然狠狠一跳，隨即明白了。
    她笑了一聲，走過去洗了洗手：“你不是沈傾顏的人……是皇上安排在這邊的吧？說罷，找我何事？”
    許是，燕歸辭的態(tài)度在一瞬間冷了下來，又或者是因?yàn)閯e的原因，那小宮女竟是后退了一步，忽然就給燕歸辭跪了下來。
    燕歸辭沒出聲，洗手的動作一頓，冷眼看著那小丫頭。
    “陛下讓奴婢問問閣主，”宮女忽然道，“你有幾分把握，能讓太后娘娘主動交出手里的權(quán)利？”
    燕歸辭忽然彎著嘴角一笑，眼底全是奸計得逞地的狡黠。
    原本她以為要得到魏柒的信任，還要進(jìn)一步努力才行，沒想到這么快魏柒就相信了她昨日說的話。
    燕歸辭不由在心里感嘆了一句：“同為皇帝，怎么容遇就沒那么好騙呢？”
    她嘖了一聲，強(qiáng)行將翹起來的嘴角壓下去，笑道：“把握？我若是說十足的把握，你們皇帝陛下肯定是不信的。但我若是說沒有把握，他肯定也不信。”
    宮人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著燕歸辭。
    燕歸辭甩了甩手里的水，漫不經(jīng)心地將宮人一掃，道：“嗯，但是你要給他回話。啊，你就說一半一半吧。”
    宮人也算是魏柒安插在永寧宮里的老人了，這么久還沒被沈傾顏發(fā)現(xiàn)，便說明還是有些本事的。
    她抬起頭仔細(xì)觀察了一番燕歸辭臉上的神色，發(fā)現(xiàn)她在說一半一半時，可臉上的表情卻不像是只有一半，好似有十足的把握一半。
    宮人心里有了判斷，也沒再繼續(xù)糾纏。
    她起身，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奴婢會將閣主的話傳達(dá)給皇上的。”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要走。
    燕歸辭便也沒有阻攔，看著她打開門的瞬間，忽然又道：“其實(shí)我不信你。”
    聽見這話的燕歸辭挑挑眉，淡淡的“哦”了一聲。
    她想著宮女的身份應(yīng)該不止是宮人這般簡單，至少是得魏柒信任的，在他身邊的身份有些特殊。
    “但是皇上信你，”宮人道，“太后娘娘也信任你，你這么有實(shí)力，我不信你甘愿替他們倆辦事。”
    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小宮女猜得不錯。
    但燕歸辭沒接話，神色依舊冷淡：“是嗎？”
    小宮女又道：“皇上讓我將聯(lián)系齊華蘭的事交給你來做，等會兒我會讓你給你送消息來。”
    燕歸辭眼神閃了閃，那雙眸子清清亮亮的，好似什么都沒想一般。
    可其實(shí)她一肚子的壞水，對誰都不是真心。
    包括容遇。
    “是嗎，那就好有勞了。”燕歸辭表情冷淡。
    宮女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退下了，大約是給魏柒回話去了。
    燕歸辭牽了牽衣袖，趁著整理衣襟的這些功夫，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只留出平日的冷淡和陰沉。
    她出門，正要去找沈傾顏時，今夏先尋了過來。
    今夏應(yīng)該是在門外站了好一會了，聽見燕歸辭的腳本聲時，也沒回頭，只是看著方才那小宮女離去的方向，道：“皇上信你了？”
    燕歸辭回身掩上屋門：“一半一半吧，至少肯將聯(lián)系齊華蘭的方法告訴我了。”
    今夏點(diǎn)點(diǎn)頭，沒在多問，領(lǐng)著燕歸辭去見了沈傾顏。
    沈傾顏已經(jīng)起了好一會兒，正在院中喝茶。
    她請燕歸辭入座，然后給她倒了杯茶水，又叫人上了早點(diǎn)：“是我從里小廚房做的，都是東梁那邊的特色，你嘗嘗。”
    說是東梁的特色，其實(shí)就是水晶餃子。
    皮薄似水晶，里面肉餡也十分多。
    燕歸辭也沒推辭，拿了筷子嘗了一個后，雙眼一亮，然后又嘗了一個。
    沈傾顏沒吃，端著茶水在邊上看著：“如何？可還覺得不錯？”
    燕歸辭嘴里塞了東西，來不及說話，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傾顏擺擺手，便又叫今夏端了好些早茶上來。
    燕歸辭一一嘗過，最后險些被撐了個半死。
    等吃完了，她才想起來，覺得奇怪：“娘娘，不是離國人，為何對東梁……”
    后邊的話她還沒說完，就見沈傾顏面無表情地放下了茶盞，懨懨道：“我在東梁待了十來年。”
    燕歸辭一愣：“啊？”
    至于為什么會在東梁待上十來年，沈傾顏卻不肯說了。
    燕歸辭眼尖，發(fā)現(xiàn)伺候在她身邊的今夏別開眼，輕輕嘆了口氣。
    于是，她就明白這里邊兒必然還有其他原因，但她沒在問，將最后一個云吞吃了之后，就沒在動筷了。
    沈傾顏招招手，叫今夏帶人來將東西都收了下去。
    等這個小花園里，就只有燕歸辭和沈傾顏時，她才道：“今早前朝傳來消息，兵部侍郎被滿門抄斬，連小娃娃都不曾放過。”
    燕歸辭去端茶水漱口的動作一頓，轉(zhuǎn)過眼看著沈傾顏，沒說話。
    沈傾顏也沒看她，繼續(xù)道：“這兵部侍郎是魏柒的人，先帝還在位時，就一直對哀家不滿。如今連他都死了，哀家竟覺得有些失落。”
    燕歸辭注意到沈傾顏這里自稱的是哀家。
    沈傾顏重新端上茶盞，卻沒喝，目光飄得有些遠(yuǎn)：“想來他這般恨哀家，應(yīng)該是當(dāng)初先帝弄死了他心愛之人吧。”
    兵部侍郎的心愛之人？
    燕歸辭挑了挑眉：“不是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