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太皇太后并未對青蘿那些話做出什么反應,而是平靜地看著她——看起來像是無話可說的樣子。
直到青蘿說完了好一會兒,在眾人注視的視線之下,她才緩緩笑了一聲:“小丫頭,你說的賬簿在哪里,不如拿出來給哀家瞧瞧,哀家也想知道,當年哀家究竟往齊王府上送了什么。”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云間月就知道賬簿被調換了。
果然,不出所料,當太皇太后將從青蘿屋里搜出來的賬簿扔在地上,她慌慌張張地去翻找時,再沒找到她標記的有錯地上。
那一頁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無論她找幾次都沒找到,連帶著齊王府的那本賬簿也不見了。
“這不是從我屋里搜出來的……”青蘿跪在地上,手里不停翻著對賬簿,徹底慌了神,“這不是我那本,這是假的。公主……”
說著,她下意識轉向云間月,仰著頭想要辯解。
但她卻在一瞬間對上云間月冷靜的眼神時,恍然明白過來,從她在慈寧宮聽到那些話時,就被算計了。
青蘿悲愴地看著云間月,蠕動了一下嘴唇,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她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地,心如死灰。
云間月費盡心思將她推到尚宮的位置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夠查出太皇太后當年做下的那些事情,收集到更多的證據。
可是因為她的愚蠢,不僅沒有找到那些證據,還將云間月也搭了進來。
青蘿越想越覺得自己該死,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擔下所有錯誤,將云間月清清白白摘出去!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的瞬間,她的身體就已經拿定了主意,猛就桌角撞去……
太皇太后大喊一聲:“攔住她!”
連鏡在后面叫了她的名字,大約是害怕,聲音都在顫抖。
青蘿閉著眼,心道:“只要死了就好,只要自己死了就好……”
她悶頭撞上去——卻沒有撞到桌叫,而是撞見了云間月懷里。
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想法被云間月看穿了,在自己動的一瞬間,她也動了起來。
并且先一步擋在她跟前,避免她的頭撞到桌上。
云間月后腰磕在桌角,疼得她悶哼一聲,臉都白了。
云司離連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怎么樣?”
青蘿連忙后退幾步,含淚看著她:“公主……”
云間月皺著眉,揉著后腰:“大約是青了……不過不礙事。”
云司離不放心,還是叫忠義去請太醫。
“你做什么,以死謝罪?”云間月這才將目光投向青蘿。
她臉色還是有些蒼白,眼底一片陰郁,實在是談不上多好看。
青蘿以為她是在生自己的氣,驚慌失措地垂下頭,咬著牙不說話。
下一刻,云間月將手落在她頭頂,輕輕地揉了一把。
青蘿怔了一下,下意識抬起頭,發現云間月并沒有看她,而是盯著太皇太后,一字一句道:“你是本宮的人,命捏在本宮手里,沒本宮的允許,你怎么敢死?”
她與太皇太后無聲對峙,一個陰沉桀驁,一個鎮定沉穩,一時之間誰也不輸誰。
連鏡也慌忙爬過來,將青蘿抱在懷里,低聲道:“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青蘿再也受不住,在連鏡懷里哽咽一聲。
云間月緩步上前,將那本賬簿撿起來,不急不緩地翻著,一面道:“太皇太后好本事。”
那賬本干干凈凈的,并不是從青蘿房中搜出來的那本,但內容卻是一模一樣,除去少了標記的那一頁之外。
太皇太后手里捻著佛珠,溫柔慈愛一笑:“不及你半分。”
云間月笑了一聲,沒接話。
岑御史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對云司離一拜,道:“皇上,依臣之見,應該將那奴才押下去仔細審問!說不定還能問出更多來!”
他在暗示太上皇這件事。
云司離沒出聲,低頭掃了青蘿一眼。
云間月狹長的雙眼一瞇,表情不善地看了岑御史一眼。
但她卻對青蘿道:“孫尚宮,你自己滾去宮正司,將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一一交代清楚!”
太皇太后皺了皺眉,遞給岑御史一個眼色。
岑御史立即跪下來,道:“皇上,臣以為……”
云間月一旋身跪下,打斷岑御史后面的話:“皇上,宮正司才是掌管后宮糾紛之事,審問一個小丫頭何須勞動御史臺?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更何況,岑御史是怎么回事?”
說著,她回頭將岑御史一掃,冷笑一聲:“你乃前朝大臣,又不是皇上的妃子,做什么插手后宮的事?怎么,岑御史想入后宮,服侍皇上?”
云司離撇了眼岑御史那張老臉,覺得有些反胃。
岑御史自詡文人,平時最看不慣的就是男風,覺得有傷大雅。
偏偏被云間月這樣說,他頓時氣得面紅耳赤,剛要說話,就聽太皇太后道:“那不知哀家可有這個資格審問?”
云間月回頭,盈盈一拜:“太皇太后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宮正司自有宮正在,何必要您親自動手?是吧,皇兄?”
云司離有意偏袒,擰著眉佯裝沉思,好半響才拿定主意道:“朕聽聞皇祖母前些日子病了,這種事情怎敢勞皇祖母費心?回頭若是再病一回,朕就是罪人!”
話落,不等太皇太后說什么,直接叫人將青蘿帶了下去,囑咐了不許動刑。
岑御史和太皇太后都不甘心,決定集中精力,卻對付云間月——他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將云間月下獄!
刑部不行,還得是大理寺。不僅如此,御史臺還要插一腳,最好是三司會審!
岑御史又是一拜,道:“皇上,長公主謀殺太上皇其罪當誅!但她拒不認罪,臣以為應當押入大理寺嚴加審問!”
云司離皺眉——要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要顧忌許多,此刻一定踹他一腳!
他擰著眉沒說話,云間月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之際,忽覺胃里一陣惡心,于是先捂嘴干嘔起來。
云司離和太皇太后都瞧見了她這個小動作。
前者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擔憂地看著她:“你怎么了?”
云司離緩了緩,勉強道:“犯惡心,想吐。”
太皇太后聞言,抓著張嬤嬤的手一緊,表情有些復雜。
這時,忠義匆匆進來,道:“皇上,太醫到了。”